蕭堅死后,國不可無主,身為太子的蕭南,自然而然的被文武百官擁立為新帝,其母親蘭貴妃穩坐太后之位。
蕭南為帝,太子妃李阿丑即為皇后,蕭南不發話,朝中無人敢駁。
天師觀天象挑良辰,最終將登基大典設在五日后。
東宮,紅梅正盛。
阿丑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著紅梅花發呆,她的身后掛著一套制作精良的鳳袍。
小魚從外面進來,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絮絮叨叨著:“今年的冬天真冷呀,這雪一天比一天下得緊!”
阿丑沒有接話,依舊望著窗外。
小魚見阿丑穿得單薄,趕緊拿來一件披肩給阿丑披上,隨手把窗戶給關上了,勸道:“姐姐,這么冷的天就不要坐在窗口了,再過五日就是殿下的登基大典了,姐姐到時也要一同入殿封后,可別在這緊要關頭凍壞了身子誤了大事。”
阿丑起身走到那套鳳袍前凝神細看,嘲諷道:“多么華麗多么精美的衣服啊!可惜它并非我所愿。”
小魚嘟了嘟嘴,酸溜溜道:“姐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姐姐可知,這一襲鳳袍,是多少官家小姐夢寐以求的奢物啊!更別說貧苦百姓家的女子了,她們想都不敢想!”
阿丑神情憂傷道:“這東宮已經困我太久了,做了皇后,還得在鳳彎宮里困一輩子,這樣毫無自由毫無生氣的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姐姐是太子妃,殿下做了皇帝,姐姐自然就是皇后,姐姐若不肯當這個皇后,誰又敢當這個皇后呢?”小魚勸道,“姐姐覺得沒有自由沒有生氣,那是因為姐姐把自己的心給鎖死了。想想以前,姐姐和殿下多恩愛啊!”
阿丑苦澀一笑:“你都說了,那是以前。”
小魚苦口婆心道:“可是,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姐姐也該放下了。姐姐想要活得有意思,就不該再冷落殿下,殿下對姐姐的好,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都看在眼里呢,甚至有時候,奴婢都有些心疼殿下。”
阿丑微微一怔,問道:“小魚,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殿下了吧?”
小魚沒有否認,一臉崇拜道:“像殿下那樣氣度不凡,溫柔多情的男子,天下的女子誰不喜歡他呢?”
阿丑見小魚眼中泛光,臉上盡是愛慕之色,拉著小魚的手輕聲道:“小魚,你若真心喜歡殿下,我可以去跟殿下說說,讓他納你為妃,可好?”
小魚如同做夢,癡癡道:“姐姐,你開什么玩笑呢?”
阿丑一臉平靜,說道:“我沒有開玩笑,你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你這般喜歡殿下,我可以幫你。”
小魚見阿丑來真的,嚇得趕緊搖頭擺手,說道:“小魚剛剛說的話姐姐切不可當真,小魚有自知之明,豈敢妄想攀附殿下!更何況,殿下心中僅有姐姐一人,小魚怎能插足破壞殿下與姐姐的夫妻情分呢?”
“夫妻情分?”阿丑只覺得好笑,“我與殿下早已沒了情分,有的僅僅是名分罷了!你不必害怕,我是真心想幫你的。”
“不不不!”小魚急得跪了下來,說道,“姐姐,你就當小魚什么也沒說過好不好?小魚只想留在姐姐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丑問道:“那殿下呢?你喜歡他,他卻不知,你每日看著他,心里不難受嗎?”
小魚輕輕搖頭:“小魚不貪心,能每日看到殿下,小魚就已經很滿足了。殿下是姐姐的,小魚是絕對不會與姐姐搶殿下的。”
阿丑把小魚扶了起來,嘆道:“這世間最傷人的刀,莫過于一個情字!你既如此,那我也不為難你了,就當什么也沒發生吧,反正嫁入這深宮,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魚感激的點了點頭,轉移話題道:“姐姐你還不知道吧,殿下為姐姐打造了一所梅園呢!奴婢去看過了,那里的陳設與將軍府的梅園幾乎一模一樣,可見殿下對姐姐用情至深。”
“梅園?”阿丑頗為驚訝,“登基大典后,我不是應該搬去鳳彎宮嗎?為何還要專門打造一所梅園?”
小魚解釋道:“因為殿下說,先皇后崔氏曾在鳳鸞宮懸梁自盡,怕姐姐搬進去住不吉利,重建宮殿又來不及,所以殿下就挑了一處閑置的宮殿,按照將軍府梅園的樣子精心改造了一番,這樣姐姐住進去就像回到將軍府的家一樣。殿下對姐姐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阿丑聽罷,口是心非道:“他這不是用心良苦,而是別有用心!”
小魚一眼看穿,打趣道:“姐姐明明就很感動,卻非要自欺欺人。”
阿丑走到一邊不說話。
這時,久未出現的趙琬琰突然走進房間,輕輕地叫了一聲“阿丑。”
阿丑緩緩回頭,看著清瘦不少的趙琬琰,頗為心疼:“許久未見,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趙琬琰見阿丑肯與自己說話,高興的一把抱住阿丑:“阿丑,你終于肯與我說話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肯原諒我!”
阿丑有些別扭,輕輕推開了趙琬琰,背過身去,語氣冷漠道:“我肯與你講話,并不代表我已經原諒了你。”
趙琬琰明顯失落,她苦澀一笑:“沒關系。反正我今日來也并不是求得你原諒,我是有事情才來找你的。”
阿丑轉過身來,問道:“找我何事?”
趙琬琰扭頭對小魚說道:“小魚,你去把門關上。”
“這大白天的,什么事還得關上門說?”小魚一邊嘀咕一邊關上了門。
阿丑也很好奇,對趙琬琰說道:“現在這屋里只有我們三個人,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趙琬琰從懷里掏出一個香囊遞給阿丑,說道:“你可還記得這只香囊?”
阿丑盯著香囊上紅梅映雪的圖案,吃驚不已:“這不是我送給二哥哥的那只香囊嗎?它怎么會在你的手里?”
趙琬琰又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出來,交給阿丑說道:“你看了這個,一切就明白了。”
阿丑迫不及待的拆開了書信,一眼就看出了是李凌風的筆跡,短短的一行字立刻讓她心驚膽顫:“二哥哥還活著!我的二哥哥還活著!”
“你想見他嗎?”趙琬琰問。
“我想!我當然想見他!”阿丑激動的抓緊了趙琬琰的手,“琬琰姐姐,你知道他在哪里對不對?你帶我去見她好不好?”
“你......你剛才叫我什么?”趙琬琰怔怔道。
“我......”阿丑一時語噻。
趙琬琰拉緊阿丑的手,喜極而泣:“阿丑,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你叫我琬琰姐姐了,我太高興了!”
阿丑眼中含淚,輕聲叫道:“琬琰姐姐,你快帶我去見二哥哥好不好?”
趙琬琰抹了抹眼淚,說道:“你先別急,你想出宮見凌風大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讓南哥哥知道了,后果不堪設想。”
阿丑一臉天真道:“不會的,殿下若是知道二哥哥還活著,他肯定很開心,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找殿下,讓他去把二哥哥接回來。”
趙琬琰低嘆一聲,說出實情道:“阿丑,你怎么還這么傻呀!實話告訴你吧,南哥哥其實已經知道凌風大哥還活著,他一直瞞著你就是怕你去找凌風大哥。”
阿丑大吃一驚:“什么?他知道?”
趙琬琰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我也是在哥哥醉酒的時候偶然聽到的。若不是凌風大哥悄悄給我送信,我恐怕也會一直瞞著你。”
阿丑急道:“那我二哥哥現在到底在哪兒?他過得好不好?”
趙琬琰說道:“凌風大哥和江梅心墜崖后并未摔死,當時身負重傷的凌風大哥被江梅心帶回了北朔,這期間他一邊養傷,一邊假裝失憶。”
阿丑心中不解,問道:“他既然還活著,為何不想辦法回南啟,為什么要假裝失憶啊?”
“你難道忘了嗎?你的二哥哥可是北朔的皇子,那胡太后把他盯得緊,他留在北朔也是身不由己,至于假裝失憶,應該是掩人耳目吧。你想想看,將軍府家破人亡,這對他來說是多么沉重的打擊啊!”趙琬琰嘆道。
阿丑心中難過,又問道:“那他為什么還要冒險來找我?”
趙琬琰答道:“因為你是他最心疼的小妹呀!他知道你在這宮里過得不好,他說你在山野里長大習慣了自由,根本就不適合做皇后。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這深宮大院鎖住一輩子,所以,他想帶你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真好,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阿丑內心澎湃,她早就厭倦了這深宮大院,有人帶她離開,她自然欣喜,何況,這個人還是她心心念念的二哥哥。
一直未出聲的小魚見事情不妙,急忙勸道:“阿丑姐姐,你不可以沖動啊!登基大典在即,你若離開了,太子殿下定會震怒,他一定會把你抓回來的!再說了,二公子又能帶你去哪兒呢?你難道要跟他一起回北朔嗎?姐姐,你若去了北朔,就是背棄南啟背棄殿下,你真的要與殿下為敵嗎?還請姐姐三思啊!”
“阿丑,小魚說的沒錯,這件事不是小事,你真的愿意放棄南啟的皇后之位,跟隨你的二哥哥回北朔嗎?是走還是留,你可要想清楚了。”趙琬琰眼神凝重。
“我爹爹是南啟人,我娘親是北朔人,而我呢,就是半個南啟人半個北朔人。無論站在哪邊,我都會被人指罵。”阿丑自嘲道,她愣了一會兒,作下決定道,“將軍府敗落,我的親人死的死,走的走,我留在這里又有何意義?與其困死在這宮里,不如狠心一博。”
見阿丑決心已定,趙琬琰與阿丑約定道:“好,你既已定,那我也不再多勸,今夜子時我帶你出宮,凌風大哥就藏在城內的一家客棧里,等天一亮,我就帶你們出城。”
“嗯。”阿丑點頭應道。
“你自己先準備準備,為了出宮方便,盡量不要帶太多的東西。”趙琬琰囑咐道。
“放心吧,這宮里的東西不屬于我,我一件也不會帶走。”阿丑眼神堅定。
“那好,我先走了,今夜子時見。”趙琬琰說完就離開了。
趙琬琰一走,小魚就忍不住抱著阿丑哭了起來:“阿丑姐姐,你不能離開啊,你走了小魚怎么辦啊!”
阿丑安慰道:“好了別哭了,我又沒說不要你,今晚你跟我一起出宮。”
小魚遲疑不決:“我......我......”
阿丑輕輕一笑:“你舍不得殿下呀?”
“不......不是。”小魚掩飾道,“姐姐,你真的不能走,你走不了的,以殿下的能力,你能逃到哪兒去呢?”
阿丑不聽勸:“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吧,天下之大,除了南啟和北朔,能去的地方還多著呢!只要能離開這里,去哪兒都行。”
小魚勸說無果,傷心道:“可是,小魚還是害怕。”
阿丑安慰道:“小魚,你是個好姑娘,我也不想連累你,你若不愿意跟我走,就留在這宮里吧,有你照顧殿下,我也能放心離開。你是我的貼身奴婢,殿下再生氣也不會為難你的。”
小魚聽后,哭得更傷心了:“可是我舍不得姐姐。”
阿丑拍拍小魚的手,輕言細語道:“悲歡離合乃人之常情,我們遲早都會分開的。你要聽姐姐的話,在這深宮里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
小魚梨花帶雨道:“小魚記住了,姐姐也要好好的活著。今夜子時,我會幫助姐姐出宮的。”
“謝謝你,小魚。”阿丑依依不舍的抱緊了小魚。
小魚眨巴著眼淚,小心問道:“姐姐就要離開這里了,姐姐就不想去見見殿下嗎?”
阿丑雙眼迷離,半響才道:“見,當然要見。這次見面后,以后就再也不見了。”
“那我為姐姐梳妝打扮吧。”小魚泣聲道。
“好,把我那件紅色斗篷找出來,我要穿上它去見殿下。”阿丑說道。
“嗯。”小魚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