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千里滑道
時(shí)(shí)辰已到,錢飛償還了從女郎們手中借貸來(lái)(lái)的真氣與功法。
女郎們仔細(xì)(xì)一品自己的經(jīng)(jīng)脈感受,確實(shí)(shí)不再是那種受到一個(gè)(gè)“大家長(zhǎng)(zhǎng)”牢牢控制的感覺(jué)了,恢復(fù)(fù)了很自在放松的感覺(jué)。
自從在新大陸被司馬吞蛟困住以來(lái)(lái),她們?nèi)賬家瓜氳木褪腔謴?fù)這種感覺(jué)。
錢飛做到了,把她們帶了出來(lái)(lái),并且把借貸的真氣與功法按時(shí)(shí)歸還了她們。
不歸還倒也不太可能,錢飛控制住這些真氣的時(shí)(shí)間到此也是極限。
“關(guān)(guān)于降落你有什么安排?”李木紫恭敬地說(shuō)(shuō),“還請(qǐng)(qǐng)示下?!?p> 錢飛沒(méi)有回答。
他的臉色不再是正常人的顏色,而是一種接近死亡的灰暗神色,他好像是站著,其實(shí)(shí)是失重狀態(tài)(tài)下直立懸浮著。
眼神失去了焦距,還保持著微笑。
馮瑾撲上去,一把按住他胸口大穴,凝神說(shuō)(shuō):“人還活著,但是需要絕對(duì)(duì)靜養(yǎng)(yǎng),我也會(huì)(huì)好好看護(hù)(hù)他的?!?p> 其余女郎面面相覷。
冰霜堡壘在半空中是傾斜的,下墜的速度越來(lái)(lái)越快。
它已經(jīng)(jīng)走過(guò)了彈道的百分之九十五的路程,跌入了大氣層,四周都冒出火光。
從透明的駕駛室望下去,女郎們可以看到鎮(zhèn)(zhèn)中洲與東海大部天氣晴朗,云氣稀少,被春節(jié)(jié)期間常見(jiàn)的干旱冷高壓控制著。
她們看得到鎮(zhèn)(zhèn)中洲與海岸線的輪廓,那里是她們和十幾萬(wàn)(wàn)乘客都?jí)糲牖氐降募遙歡淮_定最終有多少人以活著的形式到達(dá)(dá)。
李木紫、凈草、馮瑾都已長(zhǎng)(zhǎng)生不老,氣息與大地上的信徒生靈同在,或許并不容易摔死,不過(guò)她們還沒(méi)有試過(guò)。
而且即便能夠獨(dú)(dú)活,對(duì)(duì)她們來(lái)(lái)說(shuō)(shuō)也是極壞的結(jié)(jié)局。
表征白晝黑夜區(qū)(qū)分的明暗分割線正在緩緩地掠過(guò)鎮(zhèn)(zhèn)中洲,將黃昏送往越來(lái)(lái)越西邊的地區(qū)(qū)。
其實(shí)(shí)從點(diǎn)(diǎn)火起飛到現(xiàn)(xiàn)在準(zhǔn)(zhǔn)備降落的時(shí)(shí)刻,并沒(méi)有經(jīng)(jīng)過(guò)從早到晚六七個(gè)(gè)小時(shí)(shí)那么久的時(shí)(shí)間。
現(xiàn)(xiàn)在看到鎮(zhèn)(zhèn)中洲日落,是因?yàn)榕f大陸在新大陸的東側(cè)(cè),其東海岸更是要早好幾個(gè)(gè)時(shí)(shí)區(qū)(qū)。
冰霜堡壘的外壁已經(jīng)(jīng)在墜落途中燒融了不少,不過(guò)外壁依然很厚,錢飛為此早已做好了準(zhǔn)(zhǔn)備。
代價(jià)(jià)就是,內(nèi)(nèi)部空間確實(shí)(shí)局促,乘客們像是上了春運(yùn)(yùn)時(shí)(shí)的綠皮車,沒(méi)有多少走動(dòng)(dòng)的空間。
錢飛鼓動(dòng)(dòng)乘客們拉動(dòng)(dòng)鋼纜,這些鋼纜主要集中在中心部位,乘客們聚在一起拔河,很是興奮。而等到事情結(jié)(jié)束之后,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只能擠在鋼纜周圍,原本可回去的艙房已經(jīng)(jīng)變得不存在了。
獵人與商人擠在一起,農(nóng)(nóng)民與官吏擠在一起。他們能察覺(jué)到半透明的墻壁外面異常地明亮,而且明暗不均地閃爍著,心慌慌的,不知道何時(shí)(shí)能到終點(diǎn)(diǎn)站。
在鎮(zhèn)(zhèn)中洲的海邊,天已經(jīng)(jīng)黑了。
地上有許多人留意到了空中的一顆火流星,拽著長(zhǎng)(zhǎng)長(zhǎng)(zhǎng)的尾巴,好像彗星一樣暫時(shí)(shí)懸停在星空之中,但不經(jīng)(jīng)意間就在視野里變得更大了。
人們奔走相告,指天相談,一時(shí)(shí)還想不到它可能砸在自己頭上,只是不覺(jué)得像個(gè)(gè)好兆頭。
天上有幾個(gè)(gè)仙女,在冰霜堡壘里面,扶著駕駛室的小桌,在失重中裙裾飄飄,臉色陰沉地俯瞰著這些大地眾生。
李木紫沉吟著說(shuō)(shuō):“關(guān)(guān)鍵是不要砸在陸地上,不要砸死很多人?!?p> 馮瑾把昏迷的錢飛放倒在躺椅上,用三層安全帶把他牢牢綁住,從錢飛身邊抬起頭來(lái)(lái),不滿地說(shuō)(shuō):
“你這是已經(jīng)(jīng)考慮好犧牲掉自己了嗎?不能救一救的嗎?”
凈草說(shuō)(shuō):“不就是個(gè)(gè)大冰坨里面塞了十幾萬(wàn)(wàn)人,看我把它推回去?!?p> 她的分身離開(kāi)駕駛室,過(guò)了一會(huì)(huì)兒又回來(lái)(lái)了:“好像能推動(dòng)(dòng)一點(diǎn)(diǎn),但是不夠……話說(shuō)(shuō),落入海中再浮上來(lái)(lái)行不行?只要這東西內(nèi)(nèi)部不進(jìn)(jìn)水就好?!?p> 唐心純卻給出了比較專業(yè)(yè)的意見(jiàn)。
唐心純是在整個(gè)(gè)冰霜堡壘被劈成兩半的時(shí)(shí)候醒來(lái)(lái)的,也參與了萬(wàn)(wàn)眾“拔河”,算是作為一個(gè)(gè)力氣大一些的普通人出了力。
她搖頭說(shuō)(shuō):“我們會(huì)(huì)被海面拍碎,然后渣渣沉進(jìn)(jìn)海底再浮上來(lái)(lái)。”
李木紫也好奇地問(wèn):“為什么?一般石頭并不容易摔碎在海面上,只會(huì)(huì)擊穿海面進(jìn)(jìn)入深處。我們不行嗎?”
唐心純說(shuō)(shuō):“海嘯是會(huì)(huì)把房子拍碎的,那就像是海面站起對(duì)(duì)著房子撞過(guò)來(lái)(lái)。現(xiàn)(xiàn)在也像是這樣一張海面對(duì)(duì)著我們撞過(guò)來(lái)(lái),而且速度快幾百倍?!?p> 女郎們沉默了片刻。
馮瑾又說(shuō)(shuō):“飛機(jī)(jī),我說(shuō)(shuō)飛機(jī)(jī)是怎么降落的?我們不可以像飛機(jī)(jī)那樣降落嗎?”
關(guān)(guān)于飛機(jī)(jī)的專家是陳夏華,女郎們一起望向陳夏華。
陳夏華剛才一直沒(méi)有開(kāi)口,現(xiàn)(xiàn)在緩緩地說(shuō)(shuō):“我就是在心算,把各種可能性考慮進(jìn)(jìn)去,會(huì)(huì)需要一個(gè)(gè)什么樣的跑道。我擔(dān)(dān)心我算得不對(duì)(duì),你們幫我看一看。”
她迅速地寫出了一個(gè)(gè)方程,當(dāng)(dāng)場(chǎng)(chǎng)展開(kāi)成一尺多長(zhǎng)(zhǎng)的一個(gè)(gè)式子。
在式子的末尾,寫著:一千三百。
李木紫想到了陳夏華所慣用的度量衡單位:“一千三百米?你還別說(shuō)(shuō),皇京中軸線的那條朝天街,都是上好的青石板路……”
陳夏華聲音虛弱地說(shuō)(shuō):“不,不是那個(gè)(gè)單位。單位是公里?!?p> 除了陳夏華夫婦之外,唯一看得懂這方程的是李木紫,她驗(yàn)(yàn)算了一遍,發(fā)(fā)現(xiàn)(xiàn)陳夏華所言不虛。
女郎們?cè)俅蝸萑肓藟閡值某聊?p> 至于說(shuō)(shuō)一千三百公里是個(gè)(gè)什么概念,如果找一張地圖比劃一下的話……不用找地圖了,現(xiàn)(xiàn)在從高空俯瞰的鎮(zhèn)(zhèn)中洲風(fēng)(fēng)景如畫,就像是一張現(xiàn)(xiàn)成的地圖,精度極高、沒(méi)有任何投影誤差。
凈草笑笑,說(shuō)(shuō):“看來(lái)(lái)這飛機(jī)(jī)是沒(méi)有地方降落了?!?p> “不,有地方?!卞X飛忽然說(shuō)(shuō)。他不知什么時(shí)(shí)候醒了,說(shuō)(shuō),“有一個(gè)(gè)現(xiàn)(xiàn)成的跑道,就是神蛇……”
李木紫撲過(guò)去說(shuō)(shuō):“真的可行嗎?”
錢飛又昏迷不言了。
馮瑾快要哭出來(lái)(lái),仔細(xì)(xì)按摩錢飛的胸口經(jīng)(jīng)脈:“額滴娘哎,不會(huì)(huì)是回光返照吧?”
陳夏華咬著嘴唇,強(qiáng)(qiáng)忍著不往他的方向去看,嘴唇都咬破了。
不過(guò)錢飛所說(shuō)(shuō)的那唯一一個(gè)(gè)提示,女郎們確實(shí)(shí)都聽(tīng)懂了。
此刻冰霜堡壘的高度已經(jīng)(jīng)下降到相當(dāng)(dāng)危險(xiǎn)(xiǎn),她們中每個(gè)(gè)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嵌在鎮(zhèn)(zhèn)中洲一路往西的一條白練。
在平原之間,在大堤之間,在群山之間,九曲蜿蜒。
長(zhǎng)(zhǎng)度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超過(guò)一千三百公里,已經(jīng)(jīng)全部封凍得結(jié)(jié)結(jié)(jié)實(shí)(shí)實(shí)(shí)。
那就是這個(gè)(gè)世界的母親河:神蛇河。
有千里之長(zhǎng)(zhǎng)的冰上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