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一招太極擒拿手,纏繞住對方的右手腕,左步向后撤,身體下沉,向下帶壓,黃通的右手立即變成了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痛的跪在地上,嘴里大嚷:“誒呦,你這個惡賊,你竟暗算我!”
李霖無語的翻了翻眼睛,這個黃通真夠不要臉,既然他說暗算,自己便暗算一回吧。他用了太極擒拿手的二郎擔山,左手托住黃通的右肘關節(jié)(jié),右手下壓,同時左手上托,只聽“咯嘣——”一聲,黃通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右手似粗樹枝般無力下垂搖擺。
李霖松開雙手,轉身抱拳向章仇兼瓊說道:“李某手上沒掌握好輕重,傷了黃侍衛(wèi)(wèi),請將軍責罰。”
剛才的情況,所有人都看見黃通無恥的偷襲李霖,章仇兼瓊只好尷尬的笑道:“拳腳無眼,李小郎不必自責,來人,帶黃侍衛(wèi)(wèi)下去療傷。”
廳外立即進來幾名侍衛(wèi)(wèi),將已經(jīng)痛暈的黃通抬了下去。
章仇兼瓊望向李霖,眼中充滿了欣賞,竟讓人給他賜了座,坐在鮮于仲通的身側,鮮于仲通臉上一副得意之色,這李霖是他帶來的,得到將軍賞識,他的臉上也特別有面,
在隨后的宴會上,章仇兼瓊心情甚是愉悅,不斷舉杯,下面阿諛奉承之人也不在少數(shù)。敬章仇兼瓊的,他都來而不拒,反而是敬王忠嗣酒的,王忠嗣的表情始終淡淡的,淺嘗輒止,
鮮于仲通在旁邊喝的也是雙眼通紅,他拉著李霖的衣服說道:“李賢弟,今日你技壓四座,將軍對你欣賞有加,來日必會飛黃騰達啊!哈哈!”
李霖頷首垂眸,謙聲說著:“不敢。”
楊釗眼珠一轉,在一旁搶道:“李小郎有此奇遇,還不是郎君的舉薦之功,沒有郎君這伯樂,哪來的千里馬呢。”
鮮于仲通聽的心花怒放,連飲下數(shù)杯,轉而與楊釗熱絡的聊了起來。
李霖眼眸側動,越過二人,瞥見高座上的王忠嗣,而王忠嗣的目光此時也恰好轉自這里,二目相對,李霖心中一動,王忠嗣的眸光烏黑有神,蘊藏著一種令人折服的力量,這便是萬軍統(tǒng)(tǒng)帥的眼神,果然是深不可測。
李霖向王忠嗣有禮的頷首微笑示意,不想王忠嗣突然站起身來,似乎身形還有些晃動,身后的李晟立即扶住了他,王忠嗣揮了揮手,嘴里嘟囔了一句,富含深意的望了李霖一眼,隨即被李晟扶著出去了。
雖然相距甚遠,李霖還是通過讀唇得知王忠嗣剛才與李晟嘟囔的那句是“后堂更衣”。他那手勢表面看似在推開李晟的攙扶,但李霖這個角度看去,卻像是向李霖招手。
李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驀然握緊拳頭,與身邊鮮于仲通輕聲說道:“郎君,李某飲酒過多,須暫退更衣。”
鮮于仲通捧著酒杯,頭都沒轉,就擺了擺手。
李霖悄然退出了廳堂,問詢了門外侍衛(wèi)(wèi)后,轉身去了廳堂后面的一處更衣室。
唐代的更衣室便是后世的廁所,節(jié)(jié)度使府的更衣室,修的也很豪華。李霖走進一看,里面空無一人,走出更衣室,四處探查,也未見王忠嗣的蹤影,他心中納悶,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
正這時,一個身影從樹叢閃出,李霖一看,正是李晟。
李晟低聲說道:“李兄弟,請隨在下來。”說著轉身鉆入一旁的樹林。
李霖唇角微抿,默然跟上。
李晟左拐右轉,在一處假山大石頭前停住身影,右手向著石頭后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霖與他會意點頭,轉到了大石頭后面。
只見王忠嗣端坐在一塊平整的石塊上面,正在閉目養(yǎng)(yǎng)神。
李霖輕聲喚道:“見過王大夫!”
王忠嗣被唐玄宗加授為金紫光祿大夫,故而李霖以大夫尊稱。
王忠嗣睜開雙眼,一道精光射出,他望著李霖,肅然說道:“你為何而來?”
李霖微愣,不是你招手讓我過來的嗎?他只好恭聲說道:“之前不知王郎君身份之尊貴,冒犯之處,請大夫恕罪。”
王忠嗣沒有接他的話,反而淡淡的說道:“你不奇怪我身為四鎮(zhèn)(zhèn)節(jié)(jié)帥,統(tǒng)(tǒng)帥萬軍,卻身在千里之外的此處嗎?”
李霖頓了頓,王忠嗣的思維怎么如此跳躍!他微微抬眸,就見王忠嗣目光如電,居高臨下,自己身前一股無形的威嚴壓得他幾乎抬不起頭,這便是軍神的氣勢!可是,王忠嗣問自己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一直跟隨王忠嗣身邊的南詔王族少年阿異,幾番轉念,試探道:“王大夫,可是去了南詔?”
王忠嗣目光極快地掠過一絲意外,反問一句:“南詔?本帥去南詔做什么?”
王忠嗣眼中那絲意外恰好被李霖捕捉到,他心中有了底,緩緩吐出八個字:“籠絡南詔,意在吐番。”
王忠嗣忽的站了起來,“唰”抽出一把佩刀,下一刻,冰涼的刀刃便搭在李霖脖子上。
李霖眸光如常,雙手抱拳胸前,紋絲不動。頭上傳來深沉的聲音:“妄猜國事,你不怕死嗎?”
李霖適才見識了王忠嗣萬軍統(tǒng)(tǒng)帥的王霸之氣,如今又大概猜到了王忠嗣此次來西南的目的,一個念頭便在心中扎了根,多日來對前途的迷茫和糾結,此時竟然迎刃而解,他緩緩跪在王忠嗣面前:“死,非李霖所懼,李霖怕的是死的不得其所。李霖不才,愿追隨王大夫,為我大唐開創(chuàng)(chuàng)萬里疆域,雖萬死而不辭!”
頭頂上是長久的靜默,突然一聲爽朗的笑聲傳來,脖子上橫著的那柄長劍利落回鞘。
一雙有力的雙手扶住李霖的雙臂,將他緩緩扶起:“見識、膽略、武藝均過人。真是好兒郎!”
李霖心中方舒緩了一口氣,他連蒙帶猜竟然過關了。
南詔國的歷史他是熟知的。南詔國在吐番的西南側,緊挨大唐西南邊疆,是大唐對抗吐番的重要盟國,具有極其重要的戰(zhàn)(zhàn)略地位。
開元初年,南詔還分布著數(shù)十個大小不等的勢力,唐玄宗李隆基曾經(jīng)給劍南節(jié)(jié)度使下詔,鼓勵他挑動蠻夷互相攻殺。因為從大唐的利益角度來看,十幾個勢力太多了,無法形成合力對抗吐蕃。但統(tǒng)(tǒng)一的南詔,同樣不符合唐王朝的長治久安。最佳情形應該是五六個勢力同時存在,實力相差不多,既互有矛盾,但又都需要倚靠大唐的支持。這便是西南六詔的由來。
唐朝廷對南詔的政策可以說是很有謀略遠見的,可惜到了開元末期,時任劍南節(jié)(jié)度使的王昱接受了南詔王的賄賂,上表請求李隆基批準六詔合一。當時的李隆基已經(jīng)陷入享樂昏聵的境地,宰相又是個毫無軍事遠見的李林甫,竟然批準了這個愚蠢的建議。
六詔合一后的南詔,軍事和政治能力得到空前的提升,竟成為左右西南局勢的重要力量。
王忠嗣作為西北邊境的最高軍事統(tǒng)(tǒng)帥,下轄四鎮(zhèn)(zhèn),常年與大唐心腹之患吐番國作戰(zhàn)(zhàn)。怎能不知南詔牽制吐番的重要性!李霖見阿異這個南詔王族,出現(xiàn)在王忠嗣身邊,對他又如此恭順,這才大膽猜測王忠嗣此行的目的是南詔國。而需要大唐西北的軍事統(tǒng)(tǒng)帥親自前來,必定有一番事關國家長期穩(wěn)(wěn)定的重大軍事籌劃在進行。
李霖想起一事,抱拳說道:“鮮于郎君剛把李霖舉薦給章仇將軍,李霖深恐將軍未必會輕易放人。”
王忠嗣眸中精光一閃,“你不必擔心。本帥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