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
第三章:藍依的面具
?。ㄎ澹?p> 回到家后,向子源給我煮了一碗牛肉面,但沒有和平時一樣啰嗦,興許是累了,他一言不發地回到他的房間里。
他的心情一定糟糕透了,才會忘記用冰水給我冷卻面條,直接把剛煮好的熱面端給我。
牛肉面的熱氣騰起,白色且有溫度的水霧緩緩貼到我的臉上,熱熱的。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一想到向子源挨打的情景,我恨不得把那個自以為是的家伙給撕成兩半。
我把第一口面吹涼,面條被煮的有點爛,并且湯汁的味道還有點偏重,果然向子源今天一直都沒在狀態。我把面里的牛肉塊全部挑出來放到另一個碗上,過了一遍涼開水后開吃,剩下的,我決定放進冰箱里,留到明天讓向子源自己解決好了,反正我不吃。
把碗放進洗碗槽里的時候,窗外的月牙已經變得格外明亮了,但它只露出了下半部分,另一半被厚重的云團給藏了起來。天色不早,我洗了澡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原本我想去向子源房間,想知道他難不難過的,但走到門口時卻不知該如何敲門。他不是一個喜歡輸出的人,如果我強迫他去傾訴,說不定他會更加難過。想到這兒,我便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進到房間時,我看著窗外薄霧輕攏的城市夜景,決定不拉窗簾了。
“到時候有我作證,向子源肯定沒事,而且當時那么多人,肯定也會有人作證。”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的講道。
總之,今天在我閉眼之后,那些事就再也跟我沒有關系了,一切都將在我閉眼入睡后結束。
“曾以為走不出的日子,現在都回不去了?!?p> 閉上眼,在世界即將進入黑暗時,我忽然在心里念起了村上春樹的經典雞湯。想來也挺適合用在向子源身上的,那些在他回憶里的令他恐懼的日子,現在他都回不去了,只不過,對他的傷害一直都在罷了。
腦子又在回想今天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側過身,找到一個舒服的睡姿,但視野里看到的全是眼瞼上的令人不舒服的紅色,我睜開眼睛,當即把窗簾拉上。
睡覺、睡覺、睡覺。向子源說過,這個方法很有用,在心里強調幾遍后就會睡著的。
腦袋里的畫面飛躍,生活中的片段不斷重復在腦子里演示。為什么兩個不同的畫面,能在腦海里無縫銜接?現在應該快凌晨零點了吧,再不睡覺,明天真的不用上學了。
所謂失眠,指的應該就是我這種情況吧。在意的東西過多,以至于夜晚入睡前會忍不住回想。和夜晚同眠,回想過去、現在,甚至未來。于是不斷陷入自我的表演中,像個導演似的,演示著每個演員的臺詞和動作。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漸漸感到煩躁,腦子里不斷強調自己不要想太多,趕緊睡覺,甚至已經開始懇求起來,希望身體盡快入眠。
沒一會兒,被子被我煩躁地踢開了,我掙開眼睛,房間很黑,但眼睛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勉強能看到房間里每件物品的輪廓。我把視線移動到門口的插座上,小夜燈已經壞掉了,在門口微閃著慘淡的白光,像極了病重患者的微弱呼吸。
耳邊再一次響起了老奶奶家屬的對話以及醫生對我說的話,實在是讓人睡不著啊。
看了眼手機,已經零點十五分了,我干脆坐了起來,把窗簾拉開,房間立即鋪滿了清冷的月光,我開窗門走了出去,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的月亮。
月亮完全暴露在空中。樹影婆娑,秋的清冷讓月亮借來的光顯得更加蒼白無力了。天空簡直就像一副被潑了墨,顏色深淺不一的畫布,其中還有幾顆零散的衛星在空中孤獨的閃爍著。
就連廣州這座城,也要變冷了。
不知道向子源睡了沒有。我打開房門朝向子源的房間望去,房門邊緣的縫隙都擠出了刺眼的白光,果然還沒睡??蛷d的地板冰涼冰涼的,我躡手躡腳地溜到他房間門口,耳朵貼在門縫上,想聽到些什么。
忽然,我意識到自己有點太過于小心翼翼了。我為什么要像個小偷一樣呢?憑什么?我如夢初醒,正了正肩膀,手握門把手,直截了當地開門走了進去。
房門打開,向子源穿著睡衣,坐在寫字桌上。面對我的出現,他靠在椅子上,回頭疑惑地望著我。
“怎么了?這么晚還不睡,是肚子餓了嗎?”
“你當我河馬嗎?那么能吃!倒是你,這么晚不睡在干嘛呢?”
我拉了拉起褶的睡衣,作出一副家長的樣子走到向子源身旁。向子源見狀,急忙把本子給合上,本子旁邊的圓珠筆在桌子上失落地滾了幾圈,掉到了地板上。
“你不會是變態吧?大半夜的寫啥東西呢?”我將圓珠筆撿起,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他。
“你才變態,把筆還我?!毕蜃釉匆话褜A珠筆奪走,“心堵得慌,睡不著,所以在這寫日記?!?p> 說完向子源又長嘆了一口氣。
“你哪天才能改掉你愛嘆氣的毛???老氣橫秋的!”
“改不掉了,習慣了?!?p> “我也是,心里堵得慌,睡不著,而且夜燈壞掉了,我不敢睡?!?p> “那你今天就在我房間睡吧,我睡地上,這樣就不怕了?!?p> 我點了點頭,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每當我半夜夢醒很害怕的時候,我總會去他房間找他,因此他的房間里也鋪著基本上不收起來的地鋪。其實也不是害怕,只是半夜醒來的時候,受不了那種全世界只剩下一個人的孤獨。
我看著向子源,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在睡夢中哭得讓人心碎。要到什么時候,你才能向我軟弱一回呢?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還好嗎?
“你現在還好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點了點頭,道:
“還好,我習慣了,被誤會什么的。有時候心里實在堵得慌,我就會用寫日記來緩解,總覺得,只要把不好的事情寫進日記里,以后它就不會發生了?!?p> 每當身邊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時,就會寫日記嗎?不知道那本破舊泛黃的日記,記錄了多少你的辛酸?為了保護自己,所以衍生出了這種寫進日記就不會再發生的不著實際的說法。
我后知后覺發現雙眼正在發燙,便立馬別過頭去,躲避向子源的視線。
他伸手溫柔地揉了揉我的腦袋,輕松地笑了笑,道:“好了,睡覺吧?!?p> “嗯!”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剎那間,黑暗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