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今天的事情，那茫然再適合不過了。

　　林彥月扶著額頭，此刻，他心情焦躁不安。

　　大腦里塞滿了胡亂的思緒，越是思考，他越發體會到無力感。

　　就像是溺水的人，掙扎的再劇烈，結果也顯而易見。

　　深呼一口氣，林彥月試圖冷靜下來。

　　“進來吧。”

　　沉穩的男聲在門后傳來，似乎作下了決定。

　　林彥月眼睛一亮，這算是答應了？

　　他猛地推開門，挺起胸膛喊道。

　　“局長！無論有什么事都請交給我吧！”

　　“先上嘴，讓你說話了嗎？”

　　李勝悶聲道，他將雙手交叉，努力在堆滿報告和檔案袋的桌面找到足夠的空間，好讓姿勢舒服些。

　　“你知道，我為什么在這時候找你過來嗎？”

　　“我知道，為了‘血游樂園之案’。”

　　不愧是近幾年的天才警官，回答令自己很滿意。

　　李勝點點頭，雙鬢斑白，連續幾天的不眠之夜，龍城警局上下都沒有接收到一點線索。

　　那個殺人惡魔就像消失了一樣，任何指向真相的道路亦如死寂。

　　水很深，李勝比這座城市的人都清楚。

　　干裂的嘴唇蠕動。

　　“你有這個決心嗎？我有時候真希望你能夠像其他人一樣，躲起來，做個吃白飯的蠢貨也沒什么不好的。”

　　“這是說什么話，你知道我的性格，你如果不讓我接手，我會抓狂。”

　　“臭小子，當真跟你爸一個德行。”

　　爸？真是可惜，我才不會犯那種愚蠢的錯誤...

　　“他？差不多吧。”

　　回答很冷淡。

　　冷眸閃爍寒光，林彥月情緒毫無波動，干笑幾聲，如果沒做這個打算，他根本就不會來了。

　　“那么，我會讓你負責這個案子的，全權交給你，之后你去找108東街道的龍警官，我會提前跟他說明情況的。”

　　“好，我知道了。”

　　青年心思細膩，調查案件還是須先找“現在的負責人”。

　　沉默一會兒，李勝盯著林彥月，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名片，那張名片散發著股潮濕的霉菌味，應該是在角落空閑著，放很久了。

　　中年人將名片推送在面前。

　　“局長，這是什么意思？”

　　林彥月皺眉，這是讓自己去找援助？

　　“如果你沒頭緒的話，找到名片上的這個人，有機會把他帶來給我看看，前提是你找得到他。”

　　李勝并沒有解釋，而是自言自語說道，看著名片，他陷入了以往的回憶。

　　“局長？”

　　林彥月將信將疑地拿起名片，看著中年人那深思的神情，又試著喊了一句，“那...我走了？”

　　他搖搖頭，局長又犯老毛病了。

　　我還是先走吧。

　　滴答滴答，指針在鐘表慢慢移動，是中午12:15分。

　　“糟糕，我差點忘了！那家伙的脾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應付的。”

　　李勝一拍腦袋，猛地起身。

　　房間空蕩蕩的。

　　“就走了？”

　　他低下頭，順帶揉揉酸麻的手臂，剛記起的某些要事還忘了交代，但性子急沖的林彥月早就離開了。

　　“這雷厲風行的行事雖好，不拖泥帶水，就是有個毛病——‘急’，也不考慮我個快五十歲大叔的腦袋靈不靈光。”

　　沒有其他人在，李勝繃著的臉放輕松，想到后續可能的發展，他表情古怪。

　　打個電話？算了。

　　“反正等他到時候問，就這可不是我的事了...”

　　龍城，108街道。

　　淅淅瀝瀝的黑雨，漠視這座城市，因為環境日益惡劣，這種顏色詭異的雨水，在梅雨時節，近日愈發頻繁。

　　零零散散的行人，自顧自地低著頭走路，早已習慣時不時下起的黑雨，他們大多為老人，無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點溫熱。

　　這很奇怪，108街道位于人流量龐大的二環區，行人怎么會如此稀少？

　　啪！鏡子砸落在地，一名老人不慎滑倒，碎片扎破手掌，在石磚地板淌下血流。

　　倒下的身子將傘壓塌。

　　“真晦氣！”

　　老板怒罵：“臭老頭子，走路不長眼睛啊？砸壞我東西！”

　　老人連忙爬起來，弓著腰，支支吾吾說：“對不起，對不起……多少錢，我賠給你。”

　　“你問，多少錢啊？”老板挑著牙縫，拖拽語調。

　　“嘶，看你年紀挺大的。要知道，我這個鏡子，可是大價錢請的風水術士辦的，為我店鋪招財運的...”

　　老人心里咯噔一下，也顧不上受傷的手掌，他低聲下氣地請求。

　　“是是是，老板你大人有大量，我是鄉下來的，沒錢，是來龍城找我兒子的。”

　　的確，老人的口音不像是龍城本地人，衣服也看上去就是地攤一百塊一身的那種，皮膚因風吹日曬，土黃、粗糙、衰老。

　　既然外地人的話。

　　“這個嘛，”老板眼睛滴流一轉，他冷哼一聲，伸出四個手指。

　　“我就認了這個霉，就這個數了。”

　　“老板，是四千？”老人顫巍巍地問。

　　“哈？四千，是四萬！”

　　“四萬，這么多！”

　　“廢話，想四千賠，呸，做夢！你個外地人，還欺負到我頭上了？”

　　老板叫囂著，指著地上的鏡框心疼地說，“你個鄉巴佬，知道這什么木材嗎？老子心善，只要賠四萬都算是便宜你！”

　　“可，可是...”老人不知道如何回話。

　　他裹緊了懷里的一個布包，留下污漬，水與血混雜。

　　“我身上也就三萬多，是給我兒子...”

　　“等等。”

　　老板打斷話，眼睛盯著布包。

　　“這樣吧，”他哼唧著嘴，一手揪住布包，“你也不容易，我就行個善事，少點當吃虧了。”

　　使勁。

　　“給我拿過來！”老板狠狠一扯。

　　然而對方死死抓住布包，老人被唬得找不到南北，可還是沒有松手，常年干農活的力氣并不少。

　　“不行，我要給我兒子交學費的...”老人聲音沙啞。

　　“哦？你兒子要交學費，我就白虧錢？怎么，你要我找警察？”老板瞪著眼，氣勢洶洶地罵道。

　　“到時候我要你賠的可不止這點錢！”

　　這一番連問加上威脅，直接讓老人心驚，來自貧困區域的他，沒有什么學識，對警察二字有天然的畏懼感。

　　“滾滾滾！”

　　老板見狀，立馬奪過布包，怒沖沖地將老人從商鋪前趕走。

　　這動靜，引起了一個巧好路過的人注意，他走在商鋪的長石磚道，步伐偏快。

　　好吵。

　　鬼無厭低下頭，頭發亂糟糟的，因為今早他根本忘了打理這茬事。

　　他斜瞥了一眼，昏沉沉的大腦沒有聽清。

　　鬼無厭在找一位人。

　　“吵鬧的糾紛...不關我事。”

　　但就在他要轉身走人，一個飛過來的黑影隨著悶哼撲倒向自己。

　　避開。

　　視線集中在黑影上，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