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破曉之際,床榻之上的兩個長弓獄尚在甜睡之中,夫妻二人起身走到草廬外的銀杏樹下。
默然片刻之后,夜月雪率先道:
“戰天,昨夜我已用魂力反復查探過兩個嬰兒的魂海。
兩個孩兒魂海雖大有不同,其中一個的魂海是我攝魂族獨有的九頭魂海。另一個與你已經被氣血同化后形成的血魂氣息類似。
但兩個孩兒全部都蘊含有同樣的靈魂氣息。
我懷胎九年,對這股氣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確信,兩個孩子都是我們真真切切的兒子,決然不會有分毫差錯!”
一旁的長弓戰天聞言,眉頭緩緩舒展,接著妻子的話道:
“不錯。阿雪,雖然不知具體緣由,但兩個孩兒確確實實都是我們的兒子。
我昨夜也以血氣之力游遍他們的身體查探。雖然其中一個的血海是我血龍族的八荒血海。
另一個的血海與你被魂力同化后的魂血有相似氣息。他們都流淌著我們身上的血脈,這是絕不會有假的。”
沉吟片刻之后,長弓戰天看向身旁的妻子,半推半猜地道:
“阿雪,昨夜我已將殘存在記憶中的相關的古籍都翻閱了一片,對此卻是毫無提及。
我們兩族之間尚未聽聞過成功誕下子嗣的先例,這或許是你我兩族結合的不同尋常之處吧。”
夜月雪順著丈夫的猜測繼續道:
“也只能如此解釋了……可能也與我攝魂一族誕生分魂的天賦有關……
但說不通的是,誕生分魂必須要等到八脈開拓,入得八卦之后,方才可行……
哎,不管了,多想無益。
說來,這或許,是獄兒的莫大機緣呢。”
…………
冷日初升,吃過早飯的長弓戰天背起自制的弓箭,如尋常一樣邁步走向對面青松密布的陡峭山脈,打獵而去。
冷日光照之下,只覺其肩頭的擔子又沉重了幾分,雙鬢的白發又平添了幾縷。
早飯過后的夜月雪心情不錯,竟是在草廬不遠處緩緩流淌的溪流中取來幾桶澄澈流水,在帷幔之后精心洗漱打扮了一番。
半晌過后,床榻之上的兩個長弓獄接連睜開眼珠黑不溜秋的雙眼,虎頭虎腦地坐了起來,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同時脆生生的叫到:
“娘親,娘親……”
柴門“吱呀”一聲響動,一道端莊靚麗的人影映入長弓獄漆黑的眼珠。
只見今日的母親出乎意外地沒有穿寬大的藍色長袍,而是第一次穿上了一席百色的落地羽衣。
羽衣之上,天藍色光華流轉,時隱時沒。
目前平坦的腰腹之前,纏繞著一道淺藍色的綾帶。微風扶起,長袖與淺藍色綾帶飄飄起舞。
夜月雪一頭柔順的秀發垂落到腰際,散發出淡淡藍光。
光潔的天鵝頸之上,是一張姣好華貴的臉頰:
圓潤的下巴,天生淺笑的嘴角,厚薄相宜的雙唇,挺立的鼻梁,平緩的雙頰,泛著藍光的眼珠,細長柔順的眉黛,光潔的額頭…
而額頭之上、發際之下佩,戴著一晶瑩剔透的冠狀頭飾,眉心之處的吊墜上鑲嵌著一枚細小的藍色寶石。
藍色寶石襯著光潔細膩的面頰,好似散發出淺藍色的圣光,宛若圣母降世。
“獄兒,娘親在這里。”
夜月雪走到床榻之前,左右手分別在倆兒子的頭上溫柔地揉了揉,正猶豫先抱兩個中的哪個。
豈料兩個小子似乎是明白了母親的猶豫,腦袋一晃,四只小眼睛同時一轉。
下一刻,其中氣血明顯濃郁幾分的小孩兒竟是飛速變小,呼吸之間就變作拇指大小,沒入了另一小孩兒的心口!
夜月雪光潔的眉心微微一皺,眼中疑惑與凝重之色交織。
緊接著右手雙指并攏,輕輕貼在長弓獄眉心,閉上雙眼,以強大魂力檢查幼兒身體是否有不妥。
片刻之后,夜月雪眉頭緩緩舒展,睜開泛著淡淡藍光的雙眼溫柔地看著正高興地打量自己新裝扮的兒子。
“娘親,獄兒,餓……”
似乎是經歷了昨夜身體一分為二與方才的合二為一,長弓獄小肚子里空空如也,瞪著黑不溜偢的眼珠可憐兮兮地望著母親。
“獄兒乖,不哭……”
熹微的晨光從草廬的窗戶上照耀進來,灑在正在用簡易的奶瓶給兒子喂奶的夜月雪身上,好似為其披上了一層淡淡地白光。
白光與夜月雪本身淡藍色的光暈交織,散發出綿綿不絕的溫馨與母性光輝。
吃過奶之后,長弓獄體內的能量似乎得到了極大補充,在床榻上活蹦亂跳起來,很是享受這般父愛如山母愛如水的至親之情。
這可是自己穿梭之前,從未體驗過的彌足珍貴的情親啊!
看著忙碌過后坐下來一針一線為自己針織第二件袖珍藍色長袍的母親,嬰幼兒狀態的長弓獄安靜了下來,做出了來到此方世界后的第一個重要決定。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長弓獄決定,既然上天為自己安排了如此疼愛自己的父母,那就以此嬰幼兒的身份重新活過,與父母相親相愛,一切重新開始吧!
盡管對此方世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與不解,但,那又如何呢?
今日的夜月雪似乎心有他事,針織之余總是喜歡抱起兒子走到柴門之處,看著從柴門初始,經過三丈之外的巨大銀杏樹腳下,一直延伸到竹林深處不可見的小路。
似乎是盼著小路的另一頭,出現熟悉的那道身影。
嬰幼兒的身體總是嗜睡的,小半天之后,長弓獄深感睡意襲來。
迷糊之中感受到母親將自己放入了搖籃之中,長弓獄在母親舒緩的搖籃曲中緩緩睡去。
待兒子入睡,夜月雪再次拾起泛著淡淡藍光的針線,一針一針地織起第二件藍色袖珍長袍來。
小半日之后,夜月雪卻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起身走到柴門處,望向小路的盡頭。
只見其眼神中藍色光暈流轉,帶著無盡回憶之色:
一會兒幸福、一會兒羞澀、一會兒開心、一會兒擔憂……
口中低聲呢喃到:“一千年了呢……”
中午時分,一陣冷風吹過,幾片被冷風刮落的銀杏樹葉片隨風起舞,一直被冷風裹挾到不知名的遠方。
“阿雪,我回來了。咦,你今日怎未穿囚魂袍!還不趕緊穿上!”
醒來已有半刻鐘的長弓獄,突然聽到草廬柴門處傳來父親前后半句語氣變化明顯的聲音。
搖籃中坐著的長弓獄傻乎乎地扭過頭,樂呵呵地向面色嚴肅正欲責備母親的長弓戰天脆生生開口道:
“父親,抱抱……”
聽得兒子的聲音,長弓戰天才反應過來,今日回家的第一件事,居然忘了抱抱兒子。
趕緊走到搖籃前將長弓獄抱到懷中,用粗糙的手指在兒子粉嫩的小臉上揉捏了幾下,又捏捏小手,捏捏小腿,弄得長弓獄一陣無奈。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少了一個小子。
待得夜月雪將原委道來之后,長弓戰天方才恍然。
“哼,戰天,千年前的今日,我就是穿著這身衣物在勿忘海與你相遇,難道你連這都忘了?”解釋過后的夜月雪語氣一轉,微帶埋怨的道。
“啊,阿雪,這個,這個,我當然不會忘記啊,初見你之時我就驚為天人,我對你可是是一見鐘情,你是知道的。今天不是因為,因為……”
聞得妻子責問之語,長弓戰天面露尷尬之色,右手在凌亂的頭發上撓了撓,結結巴巴地道不出個所以然。
正倉促間難以找到合適的理由塘塞過去,長弓戰天瞟了一眼懷中的兒子,眼睛頓時發亮,嘴角難得一笑,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有了幾分底氣似地說道:
“今天不是因為,咱們的獄兒自昨夜陡生變異后需要重做打算嗎。
我一直在想,如何為獄兒打算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如此就把今天的時日給忘了。嘿嘿,阿雪,這可要怪獄兒……”
長弓戰天懷中的長弓獄心中暗罵一聲:“好無恥的父親,居然用我來做擋箭牌……不過也難得見父親也要如此尷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