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貧瘠的村莊，沒有山，沒有河流，沒有森林，沒有煤炭，只有幾片還不算太貧瘠的土地，在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活了這樣一群人。他們?nèi)粘龆鳎章涠?，每年在這片土地上春耕夏勞秋收，靠著微薄的收入一年又一年。他們渴望富裕，卻從不嘗試著走出這個村莊；他們崇尚田園，卻也總是抱怨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家生活；他們渴望自由，卻也寧愿讓這片土地牢牢地束縛。他們習(xí)慣了從田野勞作回來時村邊的那片樹蔭，也習(xí)慣了樹蔭下那口井水的清涼，也習(xí)慣了樹蔭下幾個人圍成一圈拉家常的愜意，也習(xí)慣了冬天雪后的太陽照在臉上的那點(diǎn)暖意，也習(xí)慣了冬天的那個小火爐以及小火爐邊上的那一壺酒。有時候習(xí)慣真的很可怕，可怕到自己明明不喜歡卻又舍不得。

　　他們總是在等，等待著春天的到來，趕緊把種子灑到地里，等待著秋天地到來，趕緊把地里地糧食收藏到家里，等待著春節(jié)的到來，享受這一年里自己勞作的成果，吃點(diǎn)肉，喝口酒，到東家串個門子，到西家打會兒麻將，邊笑邊說：“春天，又快到了?！睍r間就這樣在有聲的或無聲的等待中悄然流逝，一年又一年，可生活沒有一點(diǎn)改變，依然貧窮。

　　素衣就生活在這樣一群人中。每一次見到素衣，她總是會問我：“你回來了。”我趕緊回答一句，就慌忙走開。我其實特別怕遇見她，因為每一次見到她，我都彷佛要咀嚼一次她的悲傷。最近，又一次見到了素衣，她越來越老了，個頭越來越矮了，身上的衣服也顯得很邋遢。我正和可可小思在一起散步，她照例問我：“你回來了？你放假了？”我故作鎮(zhèn)定，一一回答了她的問話，就帶著可可小思匆忙離開，可是我的內(nèi)心不平靜了，腦子里，她的形象怎么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