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謝張伯父。”我微微點(diǎn)頭,顫抖起身,聲音嘶啞,涕淚縱橫。
此刻,路上三三兩兩的村民,正從田間緩緩而出,欲往馬路對(duì)面的田壟間勞作。冬日的寒風(fēng)(fēng),如冰刀般劃過臉頰,似也在為這悲傷的氛圍添上一抹寒意。我滿心悲戚,用衣袖匆匆拭去淚水與涕痕,低著頭,拖著沉重的步子朝前走去。
張伯父推著自行車,菜籃子隨著車身輕輕晃動(dòng),他與我并肩同行。我們皆沉浸在這無盡的哀傷之中,默默走過公路,踏上鄉(xiāng)(xiāng)間小路。不多時(shí),便來到我家門前。張伯父停下腳步,將自行車靠在墻邊,轉(zhuǎn)(zhuǎn)過身來,目光中滿是關(guān)(guān)切:“眼看就到家了,回去后若有需要幫忙之處,盡管來喊我,可記住了?”
“張伯父,記住了。”我輕聲應(yīng)(yīng)道,聲音里帶著止不住的顫抖,仿佛一片在寒風(fēng)(fēng)中瑟瑟發(fā)(fā)抖的樹葉。
張伯父凝視著我,眉頭微蹙,目光中透著擔(dān)(dān)憂:“佳紅啊,日后若有煩心事,切莫憋在心里,說出來才好。”
“嗯嘞!”我雙眼紅腫,像熟透的桃子,低聲應(yīng)(yīng)下,而后低頭,朝著家門的方向踽踽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踏在滿是瘡痍的心上。
張伯父推著自行車轉(zhuǎn)(zhuǎn)身往回走,恰好碰見周伯母,只見她雙手叉腰,面色不善,怒聲說道:“哼,難不成病好了?是你去把那死丫頭接回來的?真是害人精,回來作甚?就該死在外面。”
“你瞧瞧你,說話怎如此尖刻!嘴里盡是些傷人之語(yǔ),真不知該說你什么好……人家才剛回來,若有個(gè)好歹,我定不饒你,你的良心又在何處?”張伯父眉頭緊皺,滿臉的不悅,額頭上的青筋都隱隱暴起。
“誰(shuí)叫她總和老幺混在一起!”周伯母氣鼓鼓地說道,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
“他們自幼便在一起,如今為何不可?莫要這般封建迷信。”張伯父反駁道,臉上寫滿了無奈與憤慨。
“你不信,我信!總之,她休想做我兒媳婦。”周伯母固執(zhí)(zhí)地說道,一邊說一邊還跺了跺腳。
周伯母話音剛落,瞧見張伯父臉頰滑落的淚水,這才意識(shí)到自己失言,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忙低下頭,匆匆往回走去,腳步顯得有些凌亂。
張伯父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奈地?fù)u搖頭,長(zhǎng)嘆一聲。回到家中,停好自行車,挑起木桶,緩緩走出家門,前往自留地勞作。每一步都邁得沉穩(wěn)(wěn)又疲憊,像是承載著生活的諸多無奈。
且說我三步并作兩步,穿過那片寂靜的竹林,竹葉在寒風(fēng)(fēng)中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我哀泣。來到爸爸的墳前,墓地四周靜謐得讓人發(fā)(fā)慌,唯有寒風(fēng)(fēng)呼嘯,似在嗚咽。我只覺心如刀絞,淚水潸然落下,滿心的悲慟如決堤之水。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天地?zé)o聲,我滿心悲戚,孤立無援,唯有以淚寄托對(duì)父親的思念……”
正在家中廚房忙碌的姑姑,忽聞這悲慟哭聲,手中的鍋鏟“哐當(dāng)(dāng)”一聲掉落在地,趕忙順著聲音尋至墳前。她靜靜站了一會(huì)兒,眼眶微紅,輕聲問道:“孩子,你都知道了?”
我聽聞姑姑的聲音,哽咽著回答:“姑姑,我知道了。”
“莫要太過傷心了。”姑姑勸慰道,說著輕輕將我攬入懷中,像呵護(hù)(hù)一只受傷的小鳥。
“姑姑,都怪我,若不是因?yàn)槲遙贛H怎會(huì)如此匆匆離去,撇下我們……這才多久啊,曾經(jīng)(jīng)鮮活的生命,如今竟已化作一縷青煙。”我泣不成聲,滿心自責(zé)(zé),淚水浸濕了姑姑的衣袖。
“孩子,莫要自責(zé)(zé),這皆是你爸的命數(shù)(shù)啊!快起來,莫要哭壞了身子。”姑姑說著,伸手輕輕將我拉起,手上的溫度傳遞過來,帶著無盡的關(guān)(guān)懷。
“莫傷心了,回來便好,回來便好。我還以為你病好后,便不回來了呢。”姑姑輕聲說道,眼中滿是欣慰與疼愛。
“姑姑,我怎能不回來,這里是我的家呀!”我堅(jiān)定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倔強(qiáng)。
“好、好,身子可完全康復(fù)(fù)了?”姑姑關(guān)(guān)切地問道,目光在我臉上細(xì)(xì)細(xì)(xì)打量。
“好了。姑姑,對(duì)不住,讓您們?yōu)槲也儺牧恕T巹t(yī)院時(shí),我日日夜夜都想念您,想念家里的每一個(gè)人。”我愧疚地說道,頭微微低下,不敢直視姑姑的眼睛。
“孩子,莫再說這些了,往后的日子還長(zhǎng)著呢……莫要總覺得對(duì)不住他人,也別總認(rèn)(rèn)為自己做錯(cuò)了什么。人吶,得向前看,未來的路還遠(yuǎn)(yuǎn)著呢。”姑姑語(yǔ)重心長(zhǎng)地說道,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嘞!聽姑姑的。”我乖乖應(yīng)(yīng)道,像個(gè)聽話的孩子。
“這才對(duì)嘛,走,咱們回家。”姑姑微笑著說道,笑容中帶著對(duì)生活的無奈與堅(jiān)韌。
“好。”我應(yīng)(yīng)了一聲,提起布包,跟著姑姑往回走。
剛邁進(jìn)(jìn)院門,我便喊道:“姑姑,弟妹眼看就放學(xué)(xué)了,我去接他們。”
“不知你張伯父去接了沒?”姑姑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dān)(dān)憂。
“哦,張伯父與我一同回來的,那我得趕緊去接。”我說道,一邊說著一邊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好吧,你身子受得了嗎?”姑姑擔(dān)(dān)憂地問道,目光在我身上游移。
“行,無妨。”我說道,努力擠出一個(gè)微笑,試圖讓姑姑安心。
“那好,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些!”姑姑叮囑道,聲音里滿是關(guān)(guān)切。
“嗯嘞!”我趕忙將布包扔進(jìn)(jìn)房間,推著自行車出了門。抬頭便看見張伯父推著自行車走來。
“張伯父,這段時(shí)日,辛苦您了!今日便由我去接弟弟妹妹吧!”我說道,語(yǔ)氣中帶著感激。
“你一人能行嗎?”張伯父關(guān)(guān)切地問道,眼神中滿是擔(dān)(dān)憂。
“行,應(yīng)(yīng)該沒問題。”我自信地說道,拍了拍胸脯。
“那好,注意安全,騎慢點(diǎn)!”張伯父叮囑道,揮了揮手示意我小心。
“嗯嘞!”我應(yīng)(yīng)了一聲,騎上自行車,疾馳而去,車輪在地面上揚(yáng)起一陣塵土。
張伯父無奈地轉(zhuǎn)(zhuǎn)身回去,放好自行車后,又來到自留地繼續(xù)(xù)挖土。每一鋤頭下去,都似在宣泄著生活的壓力。
恰在此時(shí),姑姑不知端著何物,朝張伯父走去,腳步略顯匆忙,喊道:“良友哥,忙著呢?”
“于慧來了,有何事?”張伯父停下手中的鋤頭,直起身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問道。
“張大哥,給您送點(diǎn)涼粉過來。”姑姑說道,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
“于慧,不必如此,你們留著吃便是。”張伯父推辭道,擺了擺手。
“家里還有,張大哥,這些年多虧您一直幫襯我們一家,一次次幫我們度過難關(guān)(guān),實(shí)在辛苦您了!”姑姑感激地說道,眼中閃爍著淚光。
“都是鄰里鄉(xiāng)(xiāng)親,無需掛懷。”張伯父笑著說道,露出一口有些泛黃的牙齒。
“唉,張大哥,還有一事,想勞您幫忙。”姑姑說道,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換上了一副擔(dān)(dān)憂的神情。
“于慧但說無妨。”張伯父說道,將鋤頭靠在一旁,認(rèn)(rèn)真地看著姑姑。
“張大哥,過幾日我便要回去了,也不知往后還有無機(jī)會(huì)來看他們……所以想請(qǐng)您幫忙照看這三個(gè)孩子,可好?”姑姑眉頭緊鎖,一臉擔(dān)(dān)憂,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碗。
張伯父看著姑姑愁容滿面的樣子,趕忙應(yīng)(yīng)道:“好、好的。”
張伯父眼中滿是疑惑,撓撓耳朵,卻也不好多問,只是默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張大哥,佳紅蘇醒后,不知身子是否徹底恢復(fù)(fù)?”姑姑擔(dān)(dān)憂地問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慮。
“瞧她氣色尚可,方才我與她一道回來,本想我去接小和兄妹倆,她卻執(zhí)(zhí)意要去,我拗不過她,只好隨她去了。只是我心里還是放心不下。”張伯父說道,眉頭微微皺起。
“讓她去吧,也算是鍛煉鍛煉。于慧啊,莫要太過悲觀,你還得看著三個(gè)孩子成家立業(yè)(yè),結(jié)(jié)婚生子呢!”張伯父勸慰道,拍了拍姑姑的肩膀。
姑姑輕輕擺弄著手中的碗,微微皺眉,搖搖頭,唉聲嘆氣道:“不知我能否活到那時(shí)候喲?”
“唉,莫要想太多。”張伯父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就在這時(shí),周伯母從院門走出,徑直朝這邊走來,腳步中帶著一絲怒氣。
姑姑瞧見,趕忙喊道:“張大嫂,這才出來呀?”
周伯母斜睨了張伯父一眼,應(yīng)(yīng)道:“是啊!”
“于慧呀,這段時(shí)間照顧孩子,定是辛苦了!”周伯母說道,語(yǔ)氣中帶著一絲陰陽(yáng)怪氣。
“還好,不辛苦!”姑姑說著,順手舉起手中的涼粉碗,喊道:“張大嫂,這是剛做的米涼粉,給你們送了些過來,一點(diǎn)心意,還望莫要嫌棄!”
“哎,這多不好意思呀!”
“沒事,您和張大哥平日里幫了我們那么多,該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才對(duì)。”
張伯父趕忙接過話:“涼粉我們收下了,往后家里若有何事,盡管開口,能幫上忙,我們樂意之至。”
“那、那、那多謝張大哥,張大嫂,你們忙,我先回去了。”姑姑邊說邊朝回走去,腳步有些沉重,背影透著些許落寞。
此時(shí),陰霾壓頂,寒風(fēng)(fēng)呼嘯,路邊枯草沙沙作響,似在輕嘆生活的不易,眾人心中愁緒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