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森嚴的皇宮,金鑾殿燈火通明,皇帝坐在高高的龍位上,朝中重臣一個都沒缺席,連稱病不出的慕太師都來了。
城外叛軍正在作亂,還是自己的親兒子,打著討伐墨王的旗號......骨肉相殘,同室操戈,墨天麒內心焦灼憤怒,卻甩脫不了深深的無力感。
而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
城門戰報一封又一封地往金鑾殿送,沒有一件是好消息。
墨景鈺不只拿百姓當馬前卒,還以投石機拋擲黑火油,企圖火燒城墻,百年皇都危在旦夕,城破人亡,迫在眉睫。
所有堪用的武將都去守城了,甚至連禁衛軍也撥出大半人力前往城門支援,皇宮有如一座空殼,任何有心人想趁機發難,都不是難事。
更何況是籌謀二十年的有心人。
金鑾殿外,有個禁衛軍不顧宮人攔阻,直闖進殿,單膝下跪,高聲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他面色凝重,藍色棉甲官服甚至染上一片深色的血污,看起來是經過一番惡斗。
墨天騏皺眉道:“說?!?p> 禁衛軍咬牙道:“......傅家軍,造反了!正在攻打宣武門!”
朝中諸位文官具是一怔,面面相覷——鎮國公已經陣亡,哪里還有傅家軍?
傅家,不就是皇后母家嗎?
四王爺奉旨守城門,皇后卻起兵造反,若是四王爺暗中偷天換日,率兵襄助皇后,宣武門一但被攻破,下一步就是直取金鑾殿......逼宮了?
墨天騏眸光乍冷,一字一字道:“來人,去請皇后?!?p> 金鑾殿外,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不用麻煩,本宮來了。”
傅皇后身著金繡翟衣朝服,頭戴九龍四鳳冠,一步一步踏入大殿,那一刻,墨天騏竟有片刻的怔愣......當年他登基為帝,在冊封皇后大典上,她似乎也是穿著這么一身......
當時,他心里想的卻是走在身邊的人,為何不是云嫣然?
這么多年了,傅皇后當真毫不知情嗎?
墨天騏心口氣血上涌,十數年光陰倏忽即過,他竟懵然不知,臥榻之側,是條伺機而動的毒蛇!
傅皇后身后跟著幾個禁衛軍,手按在腰間長刀上,面容肅穆,護在皇后左右,似乎只要有人敢站出來指摘皇后的不是,就會立刻血濺五步。
墨天騏緩緩道:“皇后,好心計啊?!?p> 傅皇后矜貴優雅地欠身道:“陛下謬贊了,您才是算無遺漏,還特意把熙兒支去守城門,若非如此,臣妾也不想這么快跟陛下撕破臉的?!?p> 她環顧左右,見朝臣臉上多有不忿之色,不禁揚起秀眉,笑道:“在場都是天圣國的棟梁之臣,今日本宮也不欲與諸位為難,只要站出來覆議幾句——皇帝失德,有負于天下人,諫請陛下退位,交出傳國玉璽,并擁立熙兒為新帝......”
皇后身邊的禁衛軍自袖中取出一疊書信,分發下去,官員狐疑地拆開一看,無不臉色遽變——就在群臣在金鑾殿上徹夜商議戰事之際,皇后竟然悄無聲息地控制住他們的家眷,這些信都是夫人子女親手寫下,甚至......蓋下了血指印。
“諸位莫慌。”傅皇后淺淺一笑,“多數夫人們都是配合的,只有幾位稍稍費了些功夫,不礙事兒的?!?p> 寧尚書握著信箋的手微微發抖,怒道:“天圣國自開國以來,早定下律令,后宮不得干政,如今皇后挾臣子妻女,禍亂宮闈,就算奸計得逞,也難杜天下悠悠之口!”
他咬牙將信箋撕了個粉碎,往面前一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雖是文官,也有幾個硬氣的,寧尚書起了個頭,便有御史、翰林院幾位學士起而效尤,紛紛含淚將家里人的手書撕毀,一時之間,金鑾殿上漫天紙片飛舞,血跡斑斑,具是忠肝義膽、寧死不屈之輩。
傅皇后臉色微變,抬頭仰望著依舊好整以暇的皇帝,冷笑道:“陛下,就這么袖手旁觀,看著您忠心耿耿的臣子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她抬手指著寧尚書,“把他帶出去殺了,寧家上下,一個活口都不準放過?!?p> 反正這種硬脾氣的臣子,也不能為墨景熙所用,不如殺了省事。
禁衛軍上前押著寧尚書就往外走,皇帝終于沉沉地開口:“慢著?!?p> 墨天騏緩緩自龍椅上起身,在琉璃宮燈映照下,身形明顯消瘦了許多,平日肅穆威嚴的面龐也憔悴不少,但一國之君的氣勢依舊,帶著不怒而威的震懾力。
“皇后,妳有什么不滿,便沖著朕來,無須發作朕的臣子?!蹦祢U站在金階邊緣,居高臨下地睥睨:“若是皇后以為派傅家軍攻皇城,便能要挾朕退位,未免太過天真了?!?p> 傅皇后勾著唇,眼中卻毫無笑意,尊貴美艷的臉上滿是憤恨:“陛下派熙兒豁出性命去守城,讓他們兄弟在戰場上相互廝殺,為的是什么?為了保住京城千萬人的性命,還是為了給陛下那來路不明的十三弟讓路!”
“憑什么?”傅皇后一步步向前,數算著:“傅家世代忠良,軍功赫赫,哥哥就算收養了一頭豺狼,可那也是為天圣國守住邊疆多年、正正經經的將軍!”
“熙兒自小聰慧,友愛手足,可他擁有的一切全部都得拱手讓給墨云霄,憑什么?”
傅皇后積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恨爆發開來,便如洪水破閘般一發不可收拾,按著心口道:“臣妾才是陛下正正經經的發妻,陛下心中惦念著先帝的妃子,為何連親生兒子該有的一切,都要剝奪,都要雙手奉送給那個賤人的兒子!”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
誰都知道傅皇后說的是云妃,但那可是先帝的妃子啊......以此指責皇帝失德,無異于敗壞了兩朝帝王的名聲,皇室威信蕩然無存。
御史按捺不住,站出來怒道:“皇后娘娘慎言!”
“本宮可不是信口開河?!备祷屎罄湫?,豁出去指著墨天騏,一字一字道:“陛下,君無戲言,您是否敢當著滿朝重臣的面,親口說您對云嫣然毫無非分之想?在她死后,也沒有爛醉如泥,甚至在月華宮放了把火,盜走她的尸身......還有,墨云霄,并不是陛下您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