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暮一直記得那一天，車子忽然失控，母親把他抱在懷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才砸破了車窗讓他游了出去。

　　他回頭的時候，眼睜睜看著那車子墜入水底，父親想要說什么，卻只有一串水珠。

　　可是陸暮很清楚，父親說的是“快走。”

　　他用力地往前游，一直往前，兩條胳膊酸軟，四肢都沒有力氣了。

　　到最后他爬上岸，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如果不是被人救起，他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但是現在想起來，他寧愿不被人救，因為那才是噩夢的開始。

　　他那個時候才十歲，也在那個地方整整呆了十年，三年前，他離開那個地方回到江城。

　　他不相信當年的事故是一場意外，他要回來查清楚，他要讓這背后的人付出代價。

　　他的眼圈染了一層紅色，看著沈如意卻多了一層嗤笑：“那你覺得我是誰？”

　　沈如意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癲狂，但是她絕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蕭棠。

　　她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篤定：“你。。。你就是陸暮是嗎？”

　　“如果我現在回答了你是，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嗎？”陸暮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沈如意一股涼意從心底攀爬。

　　“你。。。你想殺我滅口？”

　　“不，我會慢慢來，我會讓你慢慢兒體會失去是什么滋味。”

　　他恨透了沈如意，比莫錦更恨，他知道這世上最痛苦的滋味兒是什么，他也深知，有時候死亡不是最壞的結局。

　　“不。”沈如意搖頭，“陸銘是無罪的，他。。。他是你的弟弟，他是你的親弟弟，你不能這么做。”

　　沈如意神態有些癲狂，她看著陸暮：“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當年陸銘都還沒出生，你放過他，有什么事沖著我來。”

　　陸暮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沈如意。

　　她當初或存了一絲善念，或給自己留了一步余地，也不至于如此。

　　“你倒是說句話呀。”沈如意推了一把旁邊的陸正楓。

　　卻見陸正楓全身打了個顫抖：“不。。。不要，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他整個人“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如意，是大哥回來了，大哥回來報仇來了，大哥要我們的命。。。”

　　他早就被嚇破了膽，陸正楓這一輩子都是如此，沒有主見、軟弱，從前沈如意覺得他好拿捏，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

　　現在沈如意只覺得絕望，這一刻，她甚至覺得陸正楓還不如陸正齊，至少在關鍵時刻還能靠一靠。

　　此時陸暮站起身來，徑直往外頭去，沈如意想要上前攔住他。

　　卻被他一個眼神逼了回去，沈如意心中發憷：“陸暮，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好嗎？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就只有這一個孩子。。。”

　　陸暮只冷笑一聲，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啪嗒。”是玻璃門重新合上的聲音。

　　“大哥回來了，是大哥回來了，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房間里，還回蕩著陸正楓的聲音。

　　沈如意把背抵在玻璃門上，只覺得從心底到全身，一片涼意。

　　**

　　第二天一早，江城派出所，有人打開派出所的門，迎面看見一個人。

　　那個女人打扮得規規整整，可是臉上卻是一副頹敗的表情。

　　“我。。。我要自首。”沈如意抬頭道。

　　“自首？”警察有些意外。

　　沈如意進了警局，整個人坐立不安的樣子，開頭來了一句：“我。。。我十三年前殺了人。”

　　“十三年前。”審訊的警察有些疑惑：“十三年的案子怎么現在才來自首？”

　　“是我被蒙了心，現在才知道悔改，這些年我日夜煎熬，我現在想要好好悔過。”沈如意一口說道。

　　“好吧，你好好說說你的犯罪經過。”警察做起了筆錄。

　　沈如意將十三年前的那件事一字一句都說了出來，末了還加了一句：“還有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也是幫兇，你們也不要放過他。”

　　警察聽到這句話都覺得很奇怪，人家都是生怕自己的家人被懷疑，想盡一切辦法把罪名攔在自己身上，但是這個女人好像生怕自己不被牽扯進來一樣。

　　“等等，我看你好像很眼熟。”

　　那做筆錄的警察停了筆，忽然去隔壁辦公室翻了一沓報紙。

　　果然是她，那是一個多月前的報紙了，畢竟關于陸家的事，還占據了頭版頭條。

　　這位警察叫何以民，他當時就想，這是個什么女人，自己家老人死了就開始鬧靈堂了，所以對那張照片印象格外深刻些。

　　這一下何以民看著沈如意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這種人怎么可能忽然良心發現？

　　“好吧，你回去吧，我們還要去調查一下，到時候有結果了再通知你。”何以民淡淡道。

　　“還有什么可調查的？我自己都承認了，你們快把我抓起來啊，還有我丈夫，你們一定不要放過他。”

　　何以民有些不耐煩：“這么多年的事情了，現在證據不足還不能定罪，你先回去，等我們找到了證據會再聯系你。”

　　沈如意死都不干：“不，我不回去，你們是警察，我犯了事，我殺了人，你們把我抓起來，現在就抓起來。

　　你們不是警察嗎？警察不就是抓犯人的嗎？”

　　何以民：。。。。。。

　　“好吧，既然你一定如此。”

　　后來的事情很簡單，既然沈如意都已經認罪了，警察找到當年的案宗，根據沈如意的一些口供找到了一些相關的人問了一下，也調查了陸氏當年的賬務。

　　確實如沈如意所說，她殺了人，雖然警察很奇怪，但還是判了無期徒刑，陸正楓作為從犯，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這件事傳了出去，一下轟動了整個江城。

　　十三年年前的舊案——原來陸家長子之死竟是家人動的手。

　　一時間到處都能看到關于陸家的新聞。

　　網上到處都能看到罵沈如意的話。

　　“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這么狠，當時看陸家人針對陸暮的時候，我還以為莫錦是最壞的，原來這個三房才是。”

　　“無期徒刑太便宜她了，應該叛她死刑才對。”

　　“賤女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