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解摸了摸腦袋，發現頭發和眉毛雖有些焦，但是燒傷和雷擊的傷勢被步三嘆治好大半。

　　同時借天雷淬體，精元實際有所長進，看起來很快就能踏入化丹盈氣。

　　身體外表倒很是凄慘，先后經過火團包裹，雷擊，冬雷乍擊速度過快、由刀帶動身體造成的右臂拉傷。

　　最后軍中制式鋼刀承受不住紫雷，剛斬過光頭戰巫頭顱就炸開，碎片崩飛四散，造成了一些不小的傷口，幸運的是要害和韌帶之類沒被擊中，只是皮肉傷。

　　氣元有些消耗過渡，不過經過治療之后，調息一會，也能恢復八成修為，一兩天后就沒事。

　　楊玄解嘗試站起來走幾步，撫著傷口，看了看周圍。

　　時近黃昏，伙頭兵已經開始埋鍋造飯，熱氣升騰，隱隱傳來香味，估計是剛剛結束戰事不久，很難掩蓋行蹤，索性就不掩蓋了，也好上軍士們吃上一口熱飯，喝些熱水。

　　隊伍中加入了不少屯田軍的人，他們大多都灰頭土臉，不少還帶著傷，用來裹著手臂的布隱隱滲出鮮血，但士氣還算勉強維持在能與敵一戰的程度。

　　“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龔壩指了指后方山谷：“追屯田軍的那些楚地精銳帶著一堆殘兵遠遠吊著我們，估計等新的楚巫一來就發動攻擊了。”

　　楚地軍制頗為古怪，有些像世襲領兵制，楚巫們各自率領自家領地上的私兵，部隊內部更為團結，更善本土作戰。

　　但是各軍之間配合度低，如果沒有楚巫領導的話就難以發揮實力，而且各部族之間也會內斗吞并。

　　若是部族內只有光頭戰巫和拖走步三嘆那火巫的話，他們陣亡之后，部族便失去了庇護，很可能被其他部族的楚巫吞并。

　　即使有第三個，但死了兩個大巫的部族影響力也降低不少，分分鐘有其他部族過來“友好幫助”，伺機咬上一口。

　　可能這也是他們暫時停留的原因：等待部族里的其他楚巫決定是報仇還是保留實力。

　　當然這種制度很不利于朝廷征稅，也是矛盾爆發點之一。

　　“至于我們這邊的情況……”龔壩苦笑了一聲，“其實也不是很好。”

　　屯田軍那邊的首領是楠都尉，按編制是管轄八百士兵，估計還不一定滿編制。

　　與楚地叛軍纏斗良久之后，戰損、走失了不少，輔兵更是消散了大半，只剩下約五六百人，還要撇除一些手臂負傷的、沒有太多作戰能力的傷兵和輔兵，真實戰力恐怕五百都勉強。

　　——腿傷和重傷的之前都掉隊被殺了。

　　事實上這個戰損數量還能有與敵一戰的士氣已經讓楊玄解頗為吃驚了。

　　他以前看過一些雜志什么的，說野外交戰，古代的普通軍隊往往戰損一成就會崩潰，就算是精銳也只能承受三成損失還維持住陣型。

　　只有一些極為精銳的如岳家軍、戚家軍能傷亡五成以上死戰不退。

　　然而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種“往往”只是泛泛而談，需根據真實情況分析，不然哪來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大規模軍陣對戰有可能因為前方敗退造成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以為全線潰敗而一哄而散，小規模戰斗就得換另一種看法。

　　不然只有十人對十人，某一方一人首先被砍倒，其余九人按規定就該崩潰了？

　　再說九州軍隊都是低階修煉者，不是普通古代軍隊。

　　六道同墜、百族入侵之后，洛朝也非常看重軍隊訓練，又設立軍功制度。

　　有功軍士后代可以入學，習得中等層次的功法。

　　還有一些刺激消費的優惠政策，專門派人為軍士上文化課，灌輸榮譽感、集體感，提高思想覺悟。

　　把六界異族作為靶子，可比什么敵國容易多了。

　　要民眾、軍士仇視同為人類的敵國，可能需要兩國長年血仇，可能還需要明白兩者思想差異制度差異。

　　但對那些一看就不是人的百族，只需要說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夠了，更何況九州與六界百族是真的有十八年血仇？

　　與六界通道接壤部州的居民，有不少深受其害的。

　　大亂之世出鐵血之師，諸如岳家軍、戚家軍以及近代我國軍隊都是在家國淪陷的特殊情況下才出現的。

　　如今六界百族入侵也是相同的情況，雙方不死不休，像乞活軍那就是即使九成人死了，剩下那一成也敢于繼續沖鋒。

　　盡管是對付楚人的內戰，盡管屯田軍只是三流軍隊，但終究是在亂世磨礪出來的，也有提高戰斗覺悟。

　　他們都被教育過：此時九州一旦有一個地方正式分裂，有心人必定趁勢而起，各州效仿、各自為戰，就有可能會陷入被六界百族各個擊破的險境。

　　更別說家人財產還在城里呢。

　　最重要的一點是：紅霧降世下，野外等于遍布毒氣，沒有了天羅地網陣，僅靠他們自己粗淺的靈氣運用，是決計走不遠的，想躲在一邊等戰亂過去，純粹是找死。

　　或許這是紅霧僅有的好處了，掌燈人在哪，士兵就不得不跟上。

　　再加上有北長煙以身作則，有將領統率，打帶跑戰術頗為建功，也有了些士氣。

　　然而后來被光頭戰巫躥得雞飛狗跳，剛升起的自信都差不多被打滅了，只能勉強做到了咬牙撐住五成戰損。

　　至于原本的楠都尉卻是幾乎變成了北長煙的副手，他本人似乎無所謂。

　　原來他竟是楠木精出身，后投靠朝廷，雖是九州本地妖怪，但正值七界之爭，民眾對非人種族還是很抵觸的。

　　他也只是因為實力和作為投靠朝廷的典型，才可以當的屯田軍都尉，自身指揮水平僅是粗通兵法的庸人廢將，本來就沒啥控制力。

　　至于戍衛軍，由于突圍時前鋒一眾高手頂住了壓力，只是兩翼有些損傷，大約損失了近兩成戰兵。

　　幸運的是幾個高級戰力都還在，步三嘆有些內傷，但是估計還有八成左右戰力。

　　殷山家家將殷無鱗由于本來就是吃藥吃上來的修為，動用秘法，又跟光頭戰巫硬抗，目前實力僅剩六成，但已經吃了丹藥，等過幾天稍微恢復，或可回到七八成水準。

　　龔壩說到此處時都頗有幾分鄙夷。

　　依靠丹藥晉階便是如此，有諸多壞處，實力較弱，根基不穩，受傷難愈，前路越走越窄，只有潛力已盡、天資泛泛的人才會選擇。

　　一些頂級的手段倒是例外，如豢龍宗的陰差海錯圖可直接割取意境，必能造出一位地仙級別的強者！

　　僅此一功效，就可保證豢龍宗在九大派屹立不倒的地位。

　　只是并非分享意境而是割取意境，份額有限，只有人死了或者自廢武功才能騰出位置，而且對陰差海錯圖也會造成損傷，不可亂用。

　　存意以上的修煉者也能將自身參悟寫成注解，灌注在功法經文上，相當于地球人夢寐以求的“輸入記憶”。

　　但是這種方法說到底也只是輸入，能否記住、能否理解、理解后又能不能修行，全看個人資質。

　　“在你昏迷的時候，軍侯他們已經商量出之后的行動計劃了，基本思路是先派一小部分人護送屯田軍中那三十二名……哦，也可以說是三十一名學員離開，北長煙不能算普通學員。”說到這里，龔壩壓低了聲音。

　　“但其實這是誘餌，引誘后面那批楚地起義軍出手攻擊，我們大部隊會繞到河流上流，之后快速沿河而下救援。

　　如果他們不為所動的話正好將人送出去，另外按計劃，后續的戍衛軍已經到外圍了，也能跟他們通報消息。”

　　“當然最好是計策能成功啦，不然那些人說不定會一直吊在我們身后，之前做了偵查，那群人現在大概千余人，楚地民風彪悍，保守估計不下八百戰兵，說不定全都是，正面對戰的話很麻煩。”

　　楊玄解皺起眉頭，心中默默計算。

　　己方還剩一百五十多戍衛軍，這是精銳主力，比楚軍精銳更強兩分，然后是四百多屯田軍戰兵，卻是傷疲之兵，普遍弱于楚軍，再說對方還在收攏殘兵，過兩天說不定就多一倍人了……

　　至于頂層戰力，對方那邊猶未可知，自己這邊有八成實力的步三嘆、六成實力的殷無鱗，楠都尉聽說相當于較弱的化丹二重無漏期。

　　自己剛突破存意，身體有傷，雖有紫雷刀法，能算成化丹戰力，但一兩天內恐怕難以發揮全力。

　　北長煙、軍侯兩人雖可當成練氣高階來用，但與其說是高手，更像是指揮官，其長處在于領兵廝殺。

　　話說自己和龔壩都已經不把北長煙當成學員看待了啊……

　　明明她還未正式成年。

　　對這個把未成年人逼成沙場宿將的世道，楊玄解只能揉揉腦門，壓下了心中憋屈和負罪感：“那其他幾個助教呢？小五行陣也能當成盈氣用的。”

　　龔壩還未回答，不遠處一陣爽朗笑聲傳來，卻郭熾李元二人結伴而來。

　　郭熾拍了拍楊玄解肩膀，笑道：“看起來是沒事了，還能關心我們，我們狀態倒是不錯。”

　　李元悠悠道：“多虧之前會里分發的丹藥。”

　　楊玄解下意識一愣：“什么會？”

　　狗日的，難道我錯過什么學府會議了？

　　郭熾與李元對視一眼，各自拿出一塊星型徽章，上面刻著一條乘風破浪的帆船。

　　“玄解，聽說過同舟會嗎？”

　　“額……”楊玄解趕緊捂住手上的雞皮疙瘩。

　　不是，首先能別叫得那么親切嗎？大哥，我們關系是真的不咋地。

　　幾乎是仇恨狀態，這名字自稱就算了，你這叫得這么親密，好像昨晚我們勾肩搭背去鴨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