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大門雙扇而開。
伏地匍匐的顧維均撩下下擺急忙起身。
他的眼睛緊緊盯在了第一個(gè)(gè)跨出門，搶著開道的喬錦心的臉上，怔了好一會(huì)。
只一眼，他便確定這便是自己夢(mèng)了多回的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伸手，一個(gè)(gè)“阿”字還沒(méi)有出口，見(jiàn)到緊隨其后而岀的小皇帝，馬上低頭謹(jǐn)(jǐn)慎收住。
看樣子，阿瑜是已經(jīng)(jīng)在小皇帝跟皇太后面前露了臉。
現(xiàn)(xiàn)如今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隨意暴露了她的女兒身，那朝中指不定又要掀起什么軒然大波。
胡來(lái)也急忙站起，見(jiàn)有兩名華衣錦服，姿色俊俏少年郎率先走出來(lái)，還有兩個(gè)(gè)灰頭土臉的小太監(jiān)(jiān)，有些摸不著頭腦，再往里面探頭瞭望，只剩一個(gè)(gè)披頭散發(fā)(fā)的白發(fā)(fā)老媼。
到底哪一個(gè)(gè)才是小皇帝？
他抓著后腦勺，想了一會(huì)，在幾人臉上掃來(lái)掃去。最后停在了喬錦心身上。
這少年郎薄唇緊抿，不怒自威，自有一種英氣逼人的貴氣。
他馬上自作聰明，幾下用力拍袖，“撲通”一聲，雙膝重重磕在地上，跪倒在喬錦心跟前，拱手彎腰行大禮。
“臣驃騎營(yíng)都統(tǒng)(tǒng)胡來(lái)給皇上請(qǐng)安，吾皇萬(wàn)歲萬(wàn)歲萬(wàn)萬(wàn)歲！”
他將頭也重重磕在地上，等著對(duì)方叫他起身。
誰(shuí)知他等了半天也沒(méi)人理會(huì)，一群人只當(dāng)(dāng)他是空氣，徑直掠過(guò)。
小皇帝也充耳不聞，跨過(guò)胡來(lái)，上前略帶激動(dòng)的握了握顧維均雙手。
“顧大人救駕有功，何罪之有！”
顧維均當(dāng)(dāng)然不敢據(jù)(jù)功，只繼續(xù)(xù)低頭謙卑道。
“是皇上安排的妥當(dāng)(dāng)，臣不敢居功。”
“叛黨余孽都清剿干凈了？”
“回稟皇上，叛軍已除，祿親王及其余黨均已緝拿歸案，只待皇上處置。”
“好！”
小皇帝灰撲撲的臉上，一雙眼睛堅(jiān)(jiān)毅，閃動(dòng)著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fēng)發(fā)(fā)。
“小鄧子！”
“奴才在！”
“擺駕去乾明宮，替朕更衣，準(zhǔn)(zhǔn)備上朝！”
“奴才遵旨！”
小鄧子也不敢怠慢，單膝跪地，單拳杵地行禮。
佟懷信此時(shí)(shí)也慢慢扶著皇太后而出，現(xiàn)(xiàn)在小皇帝身后不遠(yuǎn)(yuǎn)處。
“擺駕回宮！”
“擺駕回宮！”
“擺駕回宮！”
顧維均開嗓，院子外的軍士也跟著一浪接一浪的高呼，一時(shí)(shí)間整個(gè)(gè)皇宮都激蕩在振奮人心的氣氛里。
小皇帝氣宇軒昂，走在人群頭部，腳踩著匯流成河的叛軍之鮮血。這帶血的鞋印子一步一步，蜿蜒延伸直到地平線的盡頭。
朝堂之上，當(dāng)(dāng)然是鏟除余黨，當(dāng)(dāng)朝審理，列下幾十條罪狀，再押入大牢。
這樣一來(lái)，不僅打了大老虎，重整了朝綱，也是敲山震虎，其余的王公大臣，立在群臣之中，是默默的捏了一把冷汗，人人自危。
生怕把自己的破事也揪出來(lái)，同時(shí)(shí)心里也尋思著，回去要趕緊把跟祿親王的來(lái)往書信證據(jù)(jù)都?xì)Я耍悶哺蓛簦灰淙稅馴?p> 而李興，王振，顧維均等人均是論功行賞，一套組合拳下來(lái)，小皇帝恩威并施，賞罰分明，也算是籠絡(luò)(luò)了一些人心。
這朝堂議事，佟懷信級(jí)別不夠，自不用參與。
他一路將皇太后護(hù)(hù)送回宮之后，也不宜久留，脈脈不語(yǔ)。
他轉(zhuǎn)(zhuǎn)身，頭也不回就離開。
皇太后伸手也想叫住他，只是那聲情真意切的“小豆子”卻如鯁在喉。
她伸出的那只手，還是放下。望著佟懷信消失之處出神。
佟懷信雖消失在皇太后的視線中，卻并沒(méi)有走。他駐足停留了一會(huì)，重重紗帳輕幔遮住了他的身形。
他只能以這種方式，表達(dá)(dá)不舍跟懷念。
喬錦心這回回府，是風(fēng)(fēng)光無(wú)限。
她同樣作為此次事件的有功之臣，獲了不少賞賜，春風(fēng)(fēng)得意。
熱鬧而又熙熙攘攘的街頭，騎著高頭大馬的喬錦心單手勒馬韁，身著嶄新的從一品官服，很是氣派。
小橘拿著新得的寶刀，在馬旁跟著一道兒陪著。
顧維均的紅棕駿馬噴著鼻息，搖頭晃腦的跟喬錦心的白馬并排，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還要把馬頭主動(dòng)靠過(guò)來(lái)示好。
兩個(gè)(gè)人挨的更近了。
喬錦心目視前方，只當(dāng)(dāng)不知道，暗地里保持點(diǎn)(diǎn)距離。
“你怎么把面具摘了？”
看著馬下，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有小姑娘向這邊投來(lái)灼灼，羞澀的目光，他心里有些古怪的別扭，談不上嫉妒。
這也是因?yàn)榘㈣ぬ每戳耍緦四醒b更是唇紅齒白的翩翩少年。
“喬某自有打算，不勞顧大人費(fèi)(fèi)心。”
“你我之間還要這么客氣么？”
顧維均一心想拉進(jìn)(jìn)二人的距離。
“顧大人請(qǐng)自重！”
見(jiàn)馬上的顧維鈞整個(gè)(gè)人靠過(guò)來(lái)，都要貼在喬錦心身上了，小橘不悅地挑眉出聲警告。
話音剛落，“嗖！”地一聲，不待顧維鈞反應(yīng)(yīng)過(guò)來(lái)，一枚小巧的暗鏢已然向他追來(lái)，幸虧他躲的及時(shí)(shí)，不然這臉便要花了。
顧維均有些慫了，接下來(lái)的全程知趣了些，規(guī)(guī)矩了不少，再也不敢公然在大街之上，對(duì)喬錦心做什么親昵舉動(dòng)。
只是他一路跟橡皮糖一般，甩也甩不掉，硬是跟回了喬宅。
大力，袁蝶衣，巧兒，還有兩個(gè)(gè)皇太后先前送來(lái)的所謂侍妾，早得了消息，喜氣洋洋，一個(gè)(gè)個(gè)(gè)踮著腳尖，伸長(zhǎng)脖子，興奮瞭望著。
“來(lái)了來(lái)了！”
見(jiàn)到一隊(duì)(duì)車馬浩浩蕩蕩而來(lái)，大力第一個(gè)(gè)發(fā)(fā)現(xiàn)(xiàn)，歡天喜地，歡蹦亂跳地來(lái)迎。
“師父！”
大力也不認(rèn)(rèn)生，一眼就認(rèn)(rèn)出了這白馬之上的便是喬錦心。
喬錦心有些驚訝，先是點(diǎn)(diǎn)頭“嗯”了一聲之后，再翻身下馬，好奇詢問(wèn)。
“我之前都是面具示人，你是怎么認(rèn)(rèn)出我的？”
“這還不簡(jiǎn)單。”
大力眼神揶揄望了一眼身后，正朝他們大步流星走來(lái)的袁蝶衣。
“從師父你們?cè)谙镒涌谝怀霈F(xiàn)(xiàn)，袁姐姐的視線就一刻都沒(méi)從您身上移開。橘哥也是站在您的馬下一側(cè)(cè)的，您不是師父誰(shuí)是？”
“自作聰明！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shuō)！”
喬錦心半開玩笑的用力打了下大力后腦勺，往他身后瞧了瞧。
“大人！”
“大人！大人！”
“大人！”
緊接著而來(lái)的幾個(gè)(gè)女人，馬上把喬宅門前變成了修羅場(chǎng)。
上來(lái)先是互相推搡著，只為在喬錦心跟前搶到個(gè)(gè)最佳位置，尤其是巧兒，仗著自己個(gè)(gè)子小，年紀(jì)(jì)小，有恃無(wú)恐，三兩下就把兩個(gè)(gè)侍妾給推在地上老遠(yuǎn)(yuǎn)，失去競(jìng)爭(zhēng)資格。
顧維均被眼前的架勢(shì)給嚇著了。
他這小妻子可真是“艷福不淺”啊，府上都有侍妾為她爭(zhēng)風(fēng)(fēng)吃醋了，相比之下，女人緣這一方面他可真是甘拜下風(fēng)(fēng)。
“好了，好了，回去再說(shuō)，回去再說(shuō)。”
看著這失控場(chǎng)面，喬錦心頭都大了，趕緊讓小橘把地上呼天搶地的兩個(gè)(gè)侍妾拉起來(lái)，一手提一個(gè)(gè)往府里拖。
巧兒故技重施，趁機(jī)(jī)一把跨上喬錦心胳膊就不撒手了。
近距離看，這喬大人長(zhǎng)得也不賴嘛，她要是能征服這樣一個(gè)(gè)男人，也不虧。
袁蝶衣一見(jiàn)，原本笑逐顏開的臉，急轉(zhuǎn)(zhuǎn)直下，變得陰沉難看。
她見(jiàn)喬錦心也并沒(méi)有主動(dòng)與巧兒撇清的意思，慢慢地便雙手抱胳膊，嘴角動(dòng)了動(dòng)。
“飯菜已備好了，大人記得進(jìn)(jìn)門吃。不然一會(huì)涼了，吃的肚子疼。”
袁蝶衣轉(zhuǎn)(zhuǎn)身肉眼可見(jiàn)的生氣了。
“袁姐姐！”
大力跟小橘，一前一后跟著追到府內(nèi)(nèi)。
門前只剩顧維均，喬錦心還有巧兒三人，大眼瞪小眼。
“顧大人，喬某數(shù)(shù)日未歸，府上事務(wù)(wù)繁多，今日就不留你到府上坐客了。”
“好，那就告辭不討擾了。”
顧維均雖很想到喬錦心府上坐坐，他就想與她多待一時(shí)(shí)半刻的，只是剛剛見(jiàn)識(shí)了喬錦心府上這幾個(gè)(gè)女人，想想還是暫時(shí)(shí)不要再為她添亂了。
“喬大人，”
喬錦心目送顧維均一行人離去之時(shí)(shí)，他卻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
“喬大人，日后若遇難處，請(qǐng)一定通知，顧維均一定鼎力相助。”
“好，多謝顧大人好意！”
喬錦心嘴上這么感謝著，心里卻翻了白眼，心道我用你幫忙？你離我遠(yuǎn)(yuǎn)一點(diǎn)(diǎn)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說(shuō)完這句算是最后的話別，顧維均終于調(diào)(diào)轉(zhuǎn)(zhuǎn)馬頭，帶著其余小車隊(duì)(duì)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中。
喬錦心這才回身，巧兒陪著，二人最后一個(gè)(gè)進(jìn)(jìn)門。
“喬，喬大人！喬大人！”
剛要掩上門，又聽得一個(gè)(gè)上氣不接下氣的尖銳女聲在喊她。
“誰(shuí)？”
她拉著門環(huán)(huán)的手停住了，轉(zhuǎn)(zhuǎn)身四下張望了找這聲音來(lái)源。
很快一個(gè)(gè)身著斗篷的小小墨綠的身影，出現(xiàn)(xiàn)在她視線中，是個(gè)(gè)女子。
這女子見(jiàn)她在門前駐足停下，跑得更快，不一會(huì)就來(lái)到了門前兩座鎮(zhèn)(zhèn)宅的石獅子前，此時(shí)(shí)已經(jīng)(jīng)是完全跑不動(dòng)了，只能隨意撐著一頭游戲繡球的公獅石像，大口喘著粗氣。
“喬，喬大人，是，是我。”
喬錦心聽得這聲音，再見(jiàn)這身形有些眼熟。
她快步下到臺(tái)階之下，走上前去確認(rèn)(rèn)，對(duì)上那雙眼睛，那張臉，便瞬間恍然大悟。
“楊姑娘？！”
“是我大人！”
稍微歇了口氣兒，楊淑華才擦了擦額前汗珠，正色道。
“大人，奴家聽說(shuō)大人回府了，特意跑來(lái)送信的。”
“怎么了這是？”
喬錦心皺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人進(jìn)(jìn)去說(shuō)吧，事關(guān)(guān)整個(gè)(gè)京地百姓安危！”
“好，進(jìn)(jìn)去說(shuō)！”
看楊淑華的凝重緊張的神色，喬錦心不敢怠慢，領(lǐng)(lǐng)著人趕緊進(jìn)(jìn)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