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侯府的第二日。
日,上了三竿,陳百方從醉夢之中,慢慢醒來。
夢里,是他離開白沙岙那晚,在石頭山望海廬前,磕頭的畫面。
老人攙起他,遞過儲靈袋后,又嘮了一番家常,其中有幾句囑咐,原話是這樣講的。
“乖娃子,你往杭城證靈之后,可再北上到黃江上游匯海之地,找一處和我這石屋一樣破的房子,在里頭啊,就有小烏龜的秘密?!?p> 不知不覺,陳百離開白沙岙的時間已經不短,而他的修靈道卻才剛剛開始。到杭城的路,還遠著呢。
這場夢醒,他方才感到時間緊迫,老人家托的事情,還是要盡早辦掉為好。
下床后,陳百環看四圍,房內一角的銅鏡前,金盆里已經打好清水,盆沿上搭著一條嶄新的方巾,繡在上頭的一對兒,只離著咫尺的距離。
他走上前去,想要擦一把臉,拿起方巾放入盆內沾濕,盆里頓時水波蕩漾,方巾上的鴛鴦,戲上了水。
梳洗完畢,陳百推開門后才知,這屋子是在黃府之中,離黃大小姐院落,最近的一間客房。
古青青收了青尖子,早沒了聽戲的心思,她向黃家兄弟辭行后,與師兄鄭少冬返回神農門報喜去了。
陳百也欲要起程,可剛出黃府大門,就被屈娣攔下,她口中振振有詞:“要跑么,雷鳴露不想要了?”
于是,陳百就被她拉到屈府,還說要干上兩天雜活,方能抵去塌臺之責。
在這期間。
小烏龜放大身軀作墩。
陳百手持柴刀,在龜殼上劈砍木頭。
硬殼被無數次的砍敲,小烏龜根本沒當回事,它只是愣愣的發著呆,望著不遠處茶桌上的果脯,感到有些無聊。
茶桌旁,屈娣、黃環兒與曹公舉三人,就著小點飲茶談風雅,時不時,會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笑聲中,二女面色緋紅。
許是風雅太過,曹公舉頗感不適,取了幾片桌上的果脯,就離開了坐席,他此刻心里頭興許是這樣想的,“非禮勿聽,還是去逗龜為妙,這龜色正,看著單純?!?p> 陳百劈完柴火,找了些草繩開始捆扎,曹公舉趁這個空檔,開始嘗試與烏龜交涉。
起初小烏龜不咋待見,但它看清曹長老手中的果脯后,就嬌羞的低下了龜首,頭一個勁的往老人懷里面鉆,動作顯得過分親昵。
果真不出長老所料,這龜色正、單純。
曹公舉圍繞烏龜踱步,看了看尾巴,又敲了敲龜殼,再之后就陷入沉思。
回神后,他俯下身子開始朝烏龜比劃,底下的家伙將最后一塊果脯嚼完,木訥得擺了擺頭。
“用意不用力?!崩先送炱鸚渥釉俅偽葎?,這回他手腳并用,趴在地上學起了烏龜,搖頭晃腦有模有樣。
小烏龜輕點龜首,緩緩閉上雙眼。
龜殼上,紋路中九線的第一條,驟然亮起白光,這道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光之強烈已經蓋過日頭。
再次睜眼之時。
護靈結界所罩下的,竟是整個偌大的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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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活抵債耽擱了兩天,陳百心里頭作過打算,聽完今夜里郡守府中的大戲,明日一早就離開玉臺。
玉臺郡守霍俊,這些年在位期間,對事賞罰分明,將玉臺治理得僅僅有條,頗受百姓愛戴。
當地富商主動眾籌,花重金建成了如今的郡守府邸,樓屋高聳,莊嚴而又偉岸。
建筑群其中最高一幢,在房頂之上,立著一桿碩大的槍頭。
郡里人講,這是在霍俊在任職滿的第十個年頭,其獨子霍承差人改造樓宇,只用一夜便全部完工。
槍頭筆直,尖指蒼穹,月色下看不清是何材質,只是冷冷的泛著幽光。
霍承之意,槍頭直挺代表著父親剛正不阿,但陳百第一眼就覺得,這處設計,怎么看來都不對勁。
在府內,戲臺早已搭好,人也差不多都到齊了,都是玉臺易那晚的熟悉面孔,少的只有鄭少冬、呂瀟然和剛動身不久趕往杭城的屈娣。
大乾與大尤兩朝向來要好,大尤的蘇家班,近年來大乾的次數越來越多,戲班在各地搭臺唱戲,今日來到玉臺,更是全員出演,整上了一出蕩氣回腸的‘戰黃江’。
陸佑看著臺上‘熟悉’的身影,哭瘦了臉。
蛇王新得靈蛇顏如玉,十年后再臨玉臺,一是為了給爺爺復診,還有就是心癢今晚蘇家班的大戲,可柳龔戲都沒看,一大清早就匆忙離開侯府,對于他的交待,無憂少侯爺自然放在心里。
想到這,陸佑湊去到前排黃府的那桌,硬在陳百與黃環兒中間,加了一個座位,坐下后斟滿茶水,沖陳百舉杯。
“干?!?p> “干!”陳百笑臉相迎,提杯相碰。
昨日夜里,老侯爺在席中喝得興起,對陳百講了一些孫兒過往,陳百他對這位少侯爺的印象,已經有所改觀。
臺上大戲還在唱著,蘇家班的一位配角戲完,他拖著銅盤,開始在臺下四處要賞。
沒一會,銅盤上的金吊就摞起一座金山。玉臺富裕,這幫富家子弟,一個個的都是十萬金吊起甩。
伙計要賞是打后排起頭,最后才要到了黃府這桌,黃家姐弟見人來,立馬會意,各自掏出百萬金吊丟入盤中。
對陸佑而言,這出戲有著非凡意義,無憂少侯爺挺了挺胸,豪邁的說道:“換盤?!?p> 伙計將舊盤放在地上,從懷里亮出了新的銅盤,他雙手緊緊托著,但還是被少侯爺從護衛那取的千萬金吊,給砸彎了腰。
輪到陳百打發,黃環兒剛才聽戲入迷,現在才想到幫手,可姑娘家的從衣衫內作掏,費時又不便利,最后女財神爺還是慢了一步,要出手時,新盤上已經添了些許金吊,合計一萬零一。
蘇家班有規矩,可以幫賞,但要按人頭計算,次數滿了之后,就絕不再討賞錢,妥妥的甩定離手,這規矩不是一般講究。
臺下的眾人忙著聽戲,根本沒留意到這最后一賞,只是蘇家戲班的這位伙計,蹲下身子將銅盤隨意的擺在地上,而后饒有興致的盯著陳百看了半晌。
他眼神玩味,在黃府桌前秀了一把,小手一揮,銅盤和金吊憑空不見,打個響指后才轉身走向后臺。
桌上幾人見慣了大場面,一眼就能看穿,這位伙計身懷空間靈寶。
空間靈寶,可是有錢都沒處找的稀罕寶貝,就算在整個天靈域,持寶者都屈指可數。
而陳百關注的,卻是另外一點。
此人方才從懷中取出新盤,拉扯胸前戲服不斷涌動,鼓動處久久不能緩彈,加上面貌清秀,身材又于男子而言太過嬌小,應當是女扮男裝。
蘇家戲班,由蘇芊芊一手創辦,此女美貌被六朝公認,而且養靈之法自成一派,在天靈域,有天女之稱。
除此之外,她還有兩大心頭好。
好酒,千杯不醉。
好賭,十賭九贏。說來也巧,她唯一沒贏的那次,就是對賭大乾玉臺財神黃不出,那一局,兩人平分秋色。
蘇家戲班繼承天女喜好,一班子人,隨便挑出一個,都是能拍壇搖盅的妙人。
天女蘇芊芊又有言,唱戲不得喝酒,所以蘇家班一出戲完,還有一輪對賭的環節。
月如勾時,伴戲的家伙事停了下來,大戲降下幕簾,戲班眾人盡數上臺,鞠躬拜謝。
禮畢,方才討賞的那名‘伙計’,被簇擁在眾角的中央手指陳百,方位正得不能再正。
“這位公子,請上臺賭上一把?!?p> 陸佑想起那日在財神廟內,輸的一萬金吊,大力的推了陳百一把。
“賭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