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漸漸飄得遠了，拉回來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jīng)穿過鬧事停在了襄陽王府的門前，鳳丹秋拿好東西下了馬車，還放好了木凳，伸手扶著他的手臂，穩(wěn)(wěn)穩(wěn)(wěn)地踩著木凳下了馬車，雪白的狐貍站在她肩上，陽光下的白狐閃爍著耀眼的光。
京都貴人養(yǎng)(yǎng)的寵物什么樣的都有，只是這么純種的白狐卻是不多，能做到?jīng)]有一點雜色的白狐貍，應(yīng)該是漠北獨有寒狐。這醫(yī)(yī)師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想不到竟然這么厲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即便是這位中年管家震驚如此，面上卻是并未顯露半分，低頭安靜地為她引路。襄陽王妃是江南人，遠嫁京都入府為妃，襄陽王憐惜她，特意命人依著江南的建筑建成了如今的襄陽王府，京都地域偏北，水源不算稀少卻也沒有南方充沛，大多勛貴人家都會在府上建池塘湖泊以彰顯大氣。像襄陽王這樣將府邸建的曲水流觴，到處都有活水的，還真算得上是京都里的頭一戶。
府中的空氣都帶著淡淡的濕意，穿過曲折的回廊，老管家?guī)е鏖T柳到了一個四面環(huán)(huán)水的小院，正值荷花怒放的時節(jié)(jié)，淡粉色的荷花圍著小院開的正好，院中有一方小亭，隱約能看到其中有個暗紫色衣裙的婦人，瞧著身形應(yīng)是在繡花。
老管家行至于此，抬手行禮：“娘娘，柳醫(yī)(yī)師到了。”
走近了才看得清，眼前這位紫衣的婦人并不是在繡花，而是在下棋，白玉的棋盤上黑白兩種棋子正焦灼的糾纏，僵持不下。
婦人并未瞧她一眼，專注地盯著棋盤。
許久才落下一子，黑子隱隱占了上風。
婦人又拿起了白子，陷入了思考。
老管家不好打擾，識趣地退下了，西門柳和鳳丹秋是來看診的，無論這人是有意刁難還是真的醉心于棋盤，西門柳都只能等。
冉離蹲在她的肩膀上看著女人落子棋盤又將戰(zhàn)(zhàn)況扳平，這樣下去七七還不知道要在這里等上多久。
西門柳對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她有心讓自己等，那自己便等著。
可是她肩上的小狐貍卻不是這樣想的，京都這邊的人都養(yǎng)(yǎng)的像溫室的嬌花，看上去不經(jīng)(jīng)風雨嬌艷欲滴，可心里的彎彎繞繞卻是多得很，惡毒的心思相較砒霜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能讓七七剛來京都就被人下了面子。
小狐貍直接跳下了她的肩膀，輕巧地落到棋盤上，打亂的棋局，也讓正要落子的婦人微微一怔，不愧是京都養(yǎng)(yǎng)出來的王妃，即使這樣的驚嚇也并未讓她露出一絲失禮的表情。
她索性扔掉了手里的棋子，白子落回漆盒，發(fā)(fā)出清脆的響聲。
“你就是章子珺找來的醫(yī)(yī)師？”
“正是。”西門柳頷首。
婦人伸出了手臂，西門柳上前把脈，“夫人脈象平穩(wěn)(wěn)并無不妥。”
西門柳收回了手。
特意將帖子下到了丞相府，應(yīng)該能不會是簡單的平安脈。
“本宮要你一碗一勞永逸的避子湯。”
西門柳心頭一跳，一勞永逸的避子湯！？
看來這襄陽王夫婦也不完全如傳聞所說夫妻情深恩愛非常。
“王妃想要，我定會竭盡全力。”
普通的藥材很難做到她的要求，眼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蠱。不過一般人可不會希望自己體內(nèi)(nèi)有只蠱蟲和自己一起活著，可瞧這位夫人的樣子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用什么方法。
西門柳思索一番，從鳳丹秋帶著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個青藍色的瓶子和一包粉末，鳳丹秋看著她拿的東西，微微瞪大了眼睛。西門柳把粉末倒進瓶子里，以冉離的耳力，聽出了瓶子里輕微到聽不見的撞擊聲。
慢慢的，這聲音就停了。
西門柳將瓶子遞給這位襄陽王妃。
她絲毫沒有猶豫，就著茶水吞下了白色的藥丸。
她的動作太干脆了，西門柳就知道她還有事，果不其然這位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水，就能看著她開了口：“醫(yī)(yī)師好神通，不如留在這京都吧，怎么樣。”
她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大概已經(jīng)(jīng)想到她會答應(yīng)。
“我乃一介游醫(yī)(yī)，不止扥王妃留意。”
她似乎已經(jīng)(jīng)料到了西門柳的答復(fù)，“留在京都，醫(yī)(yī)師的名氣會比在楊都的時候更大，流芳百世的名醫(yī)(yī)圣手，也會有醫(yī)(yī)師的名字，若你想，宮中的御醫(yī)(yī)也會有醫(yī)(yī)師的一席之地，我相信以醫(yī)(yī)師的能力，總會有所建樹。”
西門柳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十拿九穩(wěn)(wěn)的底氣來源，人活一世，為名為財。
“多謝王妃，我志不在此。”
“醫(yī)(yī)師想救死扶傷不若留在皇城，救下龍椅上的人，也是救下了這黎民百姓。”
西門柳向她搖搖頭：“王妃，莫要勸了。”
鳳丹秋已經(jīng)(jīng)收拾好了東西，小狐貍也已經(jīng)(jīng)回到了西門柳的肩上，又繞著西門柳的脖子瞇著眼睛，好像一條狐貍圍巾，也像一只隨時等待獵物上門準備反撲的狩獵者。
西門柳帶著他們離開了襄陽王的府邸。
可惜她志不在此，不然這王妃開出的條件倒是誘人，只可惜這王妃倒也是天真。
她若想留在京都，何苦放棄章相這座大佛來她小小的襄陽王府，這襄陽王妃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繞荷小院的二樓，一直停著一個身影，目送著他們離開，亭中的婦人離開亭子，走到了他身邊，直直地跪了下去：“荷湘有負主人所托，請主人責罰。”
懶懶散散的男人還看著西門柳一行人離去的方向，“自己下去領(lǐng)罰。”
女人退出去以后，男人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嘖嘖，這小丫頭倒也是爭氣。”
半響又摸了摸下巴。
“實在是太像了。”
西門柳坐著回去的馬車，腦海里又想起來時路上的思緒。
她爹西門昊最初本無意朝堂，接手安平軍也是臨危受命，朝堂上幾乎可以說是半個人脈也無，唯一相熟的，卻是那個被章相軟禁在京都的襄陽王。西門昊少時身體不好，多半時間待在自己的院子中靜養(yǎng)(yǎng)，襄陽王卻是個鬧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