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方才平章帶著小東西去園子里逛了，不然，他這么冷不丁地闖進(jìn)(jìn)來(lái)(lái)，秘密就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

　　姬舒窈氣呼呼地瞪著他。

　　呂擎川作揖手禮，臉上沒(méi)(méi)什么表情，“參見(jiàn)(jiàn)公主。”

　　“現(xiàn)(xiàn)在見(jiàn)(jiàn)到了，你可以滾了。”

　　呂擎川的眉幾不可微地皺了一下，邁開(kāi)(kāi)步子要往里進(jìn)(jìn)。

　　姬舒窈拉了他一把，沒(méi)(méi)拉住，眼睜睜看著他登堂入室，她氣的跳腳，“呂擎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以為我安樂(lè)(lè)公主現(xiàn)(xiàn)在是好欺負(fù)(fù)的了是不是？”

　　“公主不回呂府，我只好住過(guò)(guò)來(lái)(lái)。”

　　姬舒窈簡(jiǎn)(jiǎn)直要笑了，“呂擎川你什么時(shí)(shí)候變得這么不要臉了？”

　　他停步，站在廳堂之中，凝眉看著她，“聽(tīng)(tīng)說(shuō)(shuō)你養(yǎng)(yǎng)了男寵？”

　　哪個(gè)(gè)王八羔子在外面胡說(shuō)(shuō)八道？

　　府里有小東西，養(yǎng)(yǎng)什么男寵？她倒是想逍遙快活呢，奈何懷上了小東西，懷胎都用了十個(gè)(gè)月，她出月子的時(shí)(shí)間掰起手指頭滿(mǎn)打滿(mǎn)算也才一個(gè)(gè)月，身子都沒(méi)(méi)恢復(fù)(fù)好呢。

　　她就知道，這人不懷好意，原來(lái)(lái)是想看看她府里有沒(méi)(méi)有男寵，想捉奸嗎？

　　姬舒窈現(xiàn)(xiàn)在倒巴不得身邊能有幾個(gè)(gè)現(xiàn)(xiàn)成的。

　　她瞇眼一笑，“看來(lái)(lái)大將軍沒(méi)(méi)少打聽(tīng)(tīng)我的事啊，養(yǎng)(yǎng)男寵怎么了？歷朝歷代，不都有公主養(yǎng)(yǎng)男寵，養(yǎng)(yǎng)情人的事情么？憑什么我姬舒窈就做不得了？”

　　他眸色冷了許多，“公主不要自甘墮落。”

　　“自甘墮落？”

　　“呂擎川，你忘了你自己眠花宿柳叫也叫不回來(lái)(lái)的時(shí)(shí)候嗎？”

　　“你口口聲聲講什么家國(guó)(guó)天下，在我面前裝的一本正經(jīng)(jīng)，養(yǎng)(yǎng)女人都養(yǎng)(yǎng)到軍營(yíng)(yíng)里去了。”

　　“你不愿意碰我，晾著我，冷著我，在外面尋歡作樂(lè)(lè)完全不顧我安樂(lè)(lè)公主的臉面，你不就是逼著我離開(kāi)(kāi)嗎？現(xiàn)(xiàn)在我放你自由了，你有什么資格什么身份跑到我的地盤(pán)(pán)兒說(shuō)(shuō)我？”

　　姬舒窈也不知怎么了，一股腦地說(shuō)(shuō)了很多。

　　呂擎川的嘴角抽搐了兩下，一拳砸在廳上的圓桌上，一張上好的楠木桌子被砸了一個(gè)(gè)窟窿，四條桌腿咔叭響了幾下，轟然倒塌。

　　姬舒窈嚇得低叫了一聲，眼圈紅了，她想打他，又知道打不過(guò)(guò)，拔下墻上的佩劍，對(duì)(duì)著屋子里的物件一通亂砍。

　　呂擎川就站在那兒，右手在滴血，面無(wú)(wú)表情地看著姬舒窈發(fā)(fā)瘋。

　　她砍了半天累了，把劍一扔，眼睛有些濕潤(rùn)(rùn)，“父皇沒(méi)(méi)了，母妃我也見(jiàn)(jiàn)不著，哥哥就藩了，這輩子都可能沒(méi)(méi)有再回京的機(jī)(jī)會(huì)(huì)，我什么也沒(méi)(méi)了，你是不是覺(jué)(jué)得我是任你欺負(fù)(fù)的了？要是父皇還在，你敢這么對(duì)(duì)我？”

　　說(shuō)(shuō)著，她的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lái)(lái)。

　　她恨自己，怎么能在他面前哭？

　　可是，眼淚它就是不聽(tīng)(tīng)使喚，她使勁地擦。

　　呂擎川上前，拽了她拭淚的手，低沉道：“如果你想讓姬戰(zhàn)(zhàn)在廣陽(yáng)(yáng)呆的舒心些，就聽(tīng)(tīng)我的。”

　　姬舒窈的淚止住，眼睛閃爍不定，“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用手指擦她的眼淚，沒(méi)(méi)有答她的話(huà)，又說(shuō)(shuō)：“我不敢欺負(fù)(fù)公主，我只是生氣。”

　　姬舒窈眉心蹙起，“如果我不是安樂(lè)(lè)公主，只是一個(gè)(gè)普通的女子，你是不是殺了我的心都有？”

　　呂擎川額上青筋突起，放開(kāi)(kāi)了她，“胡鬧！”

　　她就知道，一切都因?yàn)樗槍鰲?p>　　如果沒(méi)(méi)有公主這個(gè)(gè)身份，他根本不會(huì)(huì)看她一眼。

　　她想起在高陽(yáng)(yáng)姑姑府上，第一次看見(jiàn)(jiàn)他的時(shí)(shí)候。

　　那一年她才六歲，父皇攜了她與長(zhǎng)(zhǎng)姐安寧公主去高陽(yáng)(yáng)公主府赴宴。

　　她看見(jiàn)(jiàn)了呂擎川，他那時(shí)(shí)十二歲，已經(jīng)(jīng)長(zhǎng)(zhǎng)的挺高，在附馬爺?shù)納硨螅痛怪^，雖然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衫，難掩不凡的氣質(zhì)(zhì)。她總覺(jué)(jué)得他不一樣。當(dāng)(dāng)聽(tīng)(tīng)說(shuō)(shuō)他只是公主府上一個(gè)(gè)奴婢與府外之人的私生子之時(shí)(shí)，她覺(jué)(jué)得，他不應(yīng)(yīng)該做一個(gè)(gè)奴兒，她向父皇討要了他。

　　父皇寵愛(ài)(ài)她，高陽(yáng)(yáng)姑姑與駙馬爺當(dāng)(dāng)即應(yīng)(yīng)了。

　　后來(lái)(lái)，父皇也發(fā)(fā)現(xiàn)(xiàn)呂擎川非常聰明，極善騎射，也喜歡上他，將他帶在身邊做了侍衛(wèi)(wèi)，讓他同皇子們一起讀書(shū)(shū)，愛(ài)(ài)他甚至超過(guò)(guò)了皇子中最受重視的姬郁與姬戰(zhàn)(zhàn)。

　　十六歲那年，他隨軍出征，一戰(zhàn)(zhàn)便斬了兩千多敵首，功冠全軍。

　　后來(lái)(lái)的兩年，他又大大小小參加了數(shù)(shù)次戰(zhàn)(zhàn)役，他所率的軍隊(duì)(duì)，從無(wú)(wú)敗績(jī)(jī)，成為了大周最年輕的戰(zhàn)(zhàn)神。

　　父皇還曾說(shuō)(shuō)過(guò)(guò)，窈窈的眼光好，如果沒(méi)(méi)有窈窈，大周會(huì)(huì)錯(cuò)(cuò)失一位百年難遇的將才。

　　那時(shí)(shí)候的呂擎川對(duì)(duì)她是極好的，什么事都跟她說(shuō)(shuō)，有什么好東西，哪怕是從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揀來(lái)(lái)的不知名的石頭，都要先給她留著。

　　他雖然話(huà)少，可是說(shuō)(shuō)出來(lái)(lái)的話(huà)總是讓她覺(jué)(jué)得心里既充盈又溫暖。

　　有一次他打了勝仗，但受了很重的傷，差點(diǎn)(diǎn)就死了。

　　回京后，她哭的不行，問(wèn)(wèn)他怎么這么傻，敗一仗也沒(méi)(méi)什么大不了的，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不當(dāng)(dāng)回事兒。

　　他就說(shuō)(shuō)了一句話(huà)——“為了有一天能配得上窈窈”。

　　漸漸的她明白了這句話(huà)的意思，時(shí)(shí)常黏著他。從小被寵愛(ài)(ài)大的公主，膽子也大，私下里抱他親他的事情都做過(guò)(guò)，雖然他從不敢回應(yīng)(yīng)，但她感覺(jué)(jué)得到，那時(shí)(shí)候他是喜歡她那么做的。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shí)(shí)候變的，她看不出來(lái)(lái)。

　　十五歲的時(shí)(shí)候，她聽(tīng)(tīng)母妃要給她選夫婿，就告訴母妃與父皇，天底下的男子，她只想嫁給呂擎川。

　　親事非常順利，婚禮非常熱鬧，十里紅妝，羨煞天下女子。

　　但成婚之后的他，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樣子，沒(méi)(méi)有洞房花燭，沒(méi)(méi)有春宵一刻。尤其是他那句“我可以娶你，但永遠(yuǎn)(yuǎn)也不會(huì)(huì)碰你。”

　　她的天仿佛一下子崩塌了。

　　她不開(kāi)(kāi)心，不幸福，天天追著他想要一個(gè)(gè)答案，想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一直避讓?zhuān)乔∏∈撬荒苋淌艿摹?p>　　她可以去死，只需一個(gè)(gè)讓她心服口服的理由。

　　他卻折磨著她。

　　三年的時(shí)(shí)間，青梅竹馬長(zhǎng)(zhǎng)大的兩個(gè)(gè)人，幾乎成為了仇人。

　　再不諳世事的人，經(jīng)(jīng)歷了這些，也會(huì)(huì)變得聰明一點(diǎn)(diǎn)兒了。

　　姬舒窈隱約感覺(jué)(jué)到，姬郁哥哥要對(duì)(duì)付她的親哥哥姬戰(zhàn)(zhàn)。

　　她沒(méi)(méi)再吵架，任由呂擎川拉著她的手，慢慢走出了屋子。

　　躲在外面的冬青嚇得眼淚都出來(lái)(lái)了，但見(jiàn)(jiàn)公主隨了大將軍，才松了口氣。

　　平章跑出來(lái)(lái)，喊了一聲，“公主！”

　　姬舒窈回頭說(shuō)(shuō)了一句，“你們看著家吧。”

　　還有個(gè)(gè)需要養(yǎng)(yǎng)活的小東西呢。

　　冬青與平章明白她的意思，含淚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

　　就這么，兩個(gè)(gè)人，穿過(guò)(guò)公主府長(zhǎng)(zhǎng)長(zhǎng)(zhǎng)的庭院，一道一道門(mén)，走了出去，一高一矮的兩個(gè)(gè)影子落在地上拉成長(zhǎng)(zhǎng)長(zhǎng)(zhǎng)的兩截。

　　呂擎川看著姬舒窈蒼白空洞，如同失了靈魂的臉蛋：“你想讓所有人都看見(jiàn)(jiàn)你這副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