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破陣
“被你識破了。”琉璃靈咧嘴一笑,突然改了口風:“云宿,你猜的沒錯,我不是白破浪,而是他的后人。當年白斬天在龍門會上殺了我的祖父和父親,本該將我和母親斬草除根,可他自詡英雄好漢不殺婦孺,留了我們一命。母親這才帶著我背井離鄉(xiāng)隱姓埋名。我此次來劍城,不只是為了影兒,也是為了給我的祖父和父親復(fù)仇!”
“不對!”我揮劍的手一頓:“你既不是劍城少主,那到底是如何進的天劍峰和劍冢?”
“告訴你又何妨!雪大風急,你二人又只顧著卿卿我我,自然沒有留意到一路上還跟著一個我。你誤觸劍陣,白逸塵情急之下用青龍劍氣召喚金蟾時,我正好藏在不遠處。機緣湊巧正好被金蟾放行。后來,你們跟著青鸞金鳳進了劍冢,我便趕在石門合上之前,悄悄進劍冢潛伏。”
我越聽越覺得荒唐,金鳳劍揮得更賣力了。“如此說來,你和白逸塵亦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以你的為人,為何會手下留情留他一息?”
琉璃靈一邊招架,一邊道:“我確是想殺他,但你可知,這劍靈陣已經(jīng)和他互生感應(yīng),一旦他遇險,劍靈陣便會自行發(fā)動,不論你我,都無法在其中生還。”
他說的似乎合情合理。
想到他可能真的是琉璃靈,而且還重傷了白逸塵,我怒上心頭,一招“金鳳臨世”,金鳳劍起排山倒海般向他劈下。
琉璃靈舉劍來擋,一時間,劍光滿室,刀劍爭鳴鏗鏗鏘鏘,琉璃靈厲聲道:“云宿,你瘋了不成,再打下去,等驚醒劍冢里沉睡數(shù)百年的劍靈,你我還有那個劍城少主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看了看劍壇,有幾把寶劍在微微顫動和嘶鳴,隱隱有蓄勢待發(fā)之勢。
他說的不錯,不管這是現(xiàn)實還是兩生境,驚醒劍靈都是最愚蠢的辦法。
我揮劍的手一滯,一股寒意從尾椎炸上頭皮。琉璃靈詭異一笑,手中無名劍更急更狠更密地向我刺來,我知道他又瘋又狠,不敢再同他硬來,連連閃身躲避。被逼退到劍壇時,琉璃靈劍風忽轉(zhuǎn),無名劍毫不留情地停在白逸塵喉嚨上。
我臉色乍變。
琉璃靈冷笑道:“云宿,你再敢動手我就殺了他。”
我看著面如宣紙嘴唇發(fā)紺的白逸塵,收了劍,顫聲道:“琉璃靈,殺了他劍靈陣啟動你也別想活。你盡管試試。”
“云宿,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別人威脅我。”琉璃靈劍鋒微動,白逸塵好看的脖頸上立時出現(xiàn)了一個血色紅痕。
見我臉色煞白,琉璃靈笑道:“云宿,他失血過多,沒有多少生氣了,靈智還替你困在金蟾幻境里。這樣一個瀕死之人,我只要阻止你救他,他就會死啊。何必親自動手驚動劍靈陣?”
我攥緊金鳳劍,聽見自己牙關(guān)顫動的聲音,怒道:“琉璃靈,他要是死了,我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劍冢!”
“有活路為什么要死?!”琉璃靈妖孽一笑,聲音帶著無比的蠱惑:“云宿,只要你同我做筆交易,我們?nèi)齻€哪個不必死!”
我不信事情會這么簡單,問道:“什么交易?”
琉璃靈道:“云宿,只要你把金蟾給我,我立馬就走,絕不耽擱你救他。”
原來他也是為金蟾而來。可我從醒來就沒再見過金蟾。
大約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琉璃靈道:“既然白逸塵親手把它交給了你,那它應(yīng)該就在你身上,只有你感應(yīng)到他,讓他現(xiàn)行。”
我屏氣凝神,果然感覺到它正在我胸口處大氅上柔軟的皮毛內(nèi)呼呼昏睡。
琉璃靈道:“云宿,你心慈手軟,殺不了墨涼,又和白逸塵諸多糾纏,注定無法替你師父報仇。不如把金蟾給我,以后復(fù)仇的事就交給我來做,也不枉你師父疼你一場。”
見我遲疑,他手中的無名劍又抵進幾分,之前白逸塵脖頸上的紅點剎時變大,鮮紅的血珠順著他的脖頸落下。
琉璃靈趁機道:“云宿,墨涼沒有金蟾或許還有其他法子,但白逸塵這里卻絲毫不能耽擱了。你確定要為了取金蟾眼睜睜看著他死嗎?”
我頭痛欲裂,掙扎了一會兒,心中漸漸有了抉擇。
我認命地張開左手,金蟾“呱呱”叫著躍上掌心。
琉璃靈獰笑兩聲,劍冢里的長明燈隨著他的笑聲左右搖擺。
我頂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拿著金蟾的手麻木地往前一伸,待他得意忘形時,倏地收手,右手中的金鳳劍“哧”地穿過他左胸,鮮血在他胸口暈染出一朵朵艷麗的桃花。
我早就知道,我的劍術(shù)不及他,但身手遠快于他。
琉璃靈艱難地低頭看看胸口的血窟窿,又難以置信地抬眼看著我。“云宿,你欺師滅祖,就不怕我與你同歸于盡?”
“我怕。”我冷笑一聲,說道:“可白逸塵是劍城少主,我想他寧愿死,也絕不想劍城落到你這種人手里。至于我——”我垂眸著看著地上面如宣紙、神志不清的白逸塵,堅定道:“萬一我失手,能與他葬生劍冢未嘗不是求仁得仁!還能幫他除了你這個劍城隱患,死的不虧!”
我說著,手腕一轉(zhuǎn),隨著一陣長劍刺肉的悶響,金鳳劍在他胸口轉(zhuǎn)了一圈。血液噴涌,在他胸口暈染出一樹艷麗的桃花
“那——就——都——死——”琉璃靈嘴角流血,惡狠狠逼視著我,眼中的殺意驚得劍冢里的一百多柄寶劍拼命搖晃,拼死一劍劈向白逸塵。
我大驚失色,沒想到他到死還有這樣的本事。
劍風忽起,劍冢里長明燈齊滅,天崩地裂石走沙飛,一百多柄寶劍齊齊突破禁制,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向我們襲來。
“呱呱——”紛亂中傳出兩聲蟾鳴。我撲向昏迷不醒的白逸塵,眼前徹底一黑,又在一聲聲熟悉的“宿宿”中緩緩睜眼,看到一旁鳳眼含笑抱著我的白逸塵。
我七手八腳摸摸他的喉嚨,又抹抹他的右腹,摸著他溫熱緊致的臉頰,問他道:“阿塵,我們都死了?”
白逸塵輕輕搖頭。他輕撫我的背,嗓子里是一片壓抑的喑啞,低聲道:“宿宿,恭喜你,成功通過了金蟾的考驗。”
通過了金蟾的考驗?原來這一切竟然只是幻覺!
我看著劍氣凜凜燈火搖曳的劍冢,感受著白逸塵強勁有力的心跳,有一種劫后余生、失而復(fù)得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