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夕拉起這具骸骨的手,只見左手小臂骨上一刀刻入骨髓的刀痕還在上面,那是十二年前,她有一次失手被人追殺師父替她擋了一刀,那一刀砍到了師父的小臂上,后來處理時發現傷口深可見骨。
這是師父的骸骨!!
師傅竟被折磨至此!
想到慕容逸,想到這些年的事,沉夕感覺痛的呼吸都異常困難,整個人都在痛苦的劇烈顫抖,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慕容凡看到沉夕如此,立馬上前握住沉夕的手腕,替她把了把脈。
霎那之間,他臉色冰到極點,滿目都是散不開的痛色。
“你竟早就身中這無色無味的秘香!如今已經毒入骨髓。”
“我真是蠢笨,不該帶你來此,讓你情緒惡化,加速了此毒的擴散速度”慕容凡的眸中盡是悔意
“夕兒,如今你恐只有半月余的壽命。”
沉夕木然的坐在地上,聽到慕容凡的話她蒼白的臉上已沒有任何波瀾。
比起心里的痛苦,中毒也不算什么了。
也好,或許她要解脫了······。
“六王爺,求你件事行么?”沉夕的聲音很輕,仿若下一瞬她就會消失不見。
“你說”
“幫我把師父的骸骨火化,我要帶回南國,我要帶師父回家。”
慕容凡還想再說些什么,可頓了頓終究沒說出口。
這是夕兒的遺愿,他只能成全她!這一刻,他突然有些痛恨,他一身醫術,竟救不了眼前這個走進他心里的人。老天總是如此殘忍!
思緒飄回,沉夕又大喝了一口酒。
此時她已經聞到自己身上四散的濃烈香氣,這是毒性最后的猛烈蔓延期,到渾身散發香氣最濃之時宿主就會死去。
這怕是北國殺人秘香里最頂級的一種了。
慕容逸,你還真是夠狠吶。
如若還有來生,我會叫你嘗嘗這人世間痛不欲生的滋味為何。
心中此刻有太多感覺,恨得切切,悔卻又無奈,更多的是痛苦。那痛苦讓她沉重得無法再呼吸。
沉夕此刻明顯感覺快要消耗殆盡,從北國出逃回到南國快馬加鞭十余日的路程,她真的很累很累,自己的體力已到了極限。
將壇里的酒一飲而盡,沉夕倒落在地。
映入眼底的是淡藍色的天幕,周圍的一切都好安靜,風的聲音、樹葉沙沙聲、飛鳥過境聲。
恍然她好像聽到一陣馬蹄聲傳過來,緊接著她似是看到了墨遠。
她的師兄,墨遠與她師兄妹倒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長大后她與墨遠并未見過幾次,可以說熟悉卻又陌生的。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感覺到墨遠似是將她抱起在懷,那眼神仿若在看稀世珍寶無二。
然后她聽見墨遠悲慟聲音
“夕兒,夕兒,是你,真的是你,你別睡,你看著我夕兒······”
她真的已經很疲累了,墨遠的呢喃聲貼著她的耳朵
那聲音真好聽啊
可她已經聽不見墨遠說的是什么。墨遠雙目已是猩紅。
沉夕緩緩閉了眼睛。
顏府。
府里西院的廂房里,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讓躺在床榻上的小女孩黛眉緊緊蹙起。
“啪!”
一向沉穩如鐘的顏相此刻忍不住怒意將手里的茶杯一把摔碎在地,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刺耳的脆響。
茶杯四分五裂。
沉夕猛的驚醒,睜開眼竟一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心臟因為被驚醒劇烈的跳動著。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柔色的幔帳,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呼吸略顯急促,眼睛掃視了周圍一圈竟是差點呼吸停止。
她不是在南國山林中毒身亡了嗎?
這是哪里?
只見廂房內一大群人站在哪里,竟是將光線都擋住了。
逆著光看到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男子,看得出雖已近中年卻是貌宇非凡,精神抖擻,此刻看起來似乎是生著氣的。旁邊站著一個美貌的婦人。還有三個年輕的公子,個個皆是芝蘭玉樹,絕代風華。
地上跪著兩個丫鬟在不停的認錯。
氣氛十分凝重。
太師椅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位年長的老婦人,身側站著一個約莫九歲的小女孩。
沉夕更加一臉不可置信,此刻她壓住了自己滿心的疑惑,等等?
她看到自己的手,竟是一雙十分小且稚嫩的小手,她掀了掀錦被看了看,果然!
這竟是一雙孩童的腳。
這是怎么回事?正茫然著。
那邊的一個身著藍色錦服的公子看到她坐起身,驚呼道“妹妹醒了,你們看,妹妹醒了!”
所有人均是看向這邊,那位美貌的婦人更是加快腳步往床榻這邊來了。
手拉著沉夕小心翼翼的仔細翻看,那雙美目喜極而泣掉下淚來。
“我的詩兒啊,你可算是醒了,你可嚇壞為娘了,娘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嗚嗚嗚”說罷又是一陣低泣。
醒不過來?難道她還沒死?
此刻劇烈的心臟跳動告訴她她確實沒死,沉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忍不住掐掐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于是小手在錦被里狠狠的擰了一下自己的小腿,一陣痛意傳來。
哈?她還真沒死!
一陣激顫從心尖向外擴散至整個身體,沉夕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但是嘴角卻是咧得更大。
這一笑,竟是把相爺夫人嚇到了。
莫不是詩兒此番溺水竟傷到了腦子?
“快,去把御醫再叫回來。”還是相爺最先反應過來,對著身邊的人道。
那邊椅子上那位老婦人滿臉諂媚道“小姐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相爺莫要生氣,琦蘭小主子,快快,再過來跟妹妹道歉。”
小女孩癟癟嘴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
沉夕見狀開口用稚嫩的聲音道“娘親,我這是怎么了?”
“詩兒,你不記得了嗎?你與琦兒在后院蓮池旁嬉玩,琦兒不慎將你推落水了,好在你三哥哥路過,救了你。”說罷相爺和夫人都心有余悸,天爺啊,幸好詩兒醒了。
沉夕思岑片刻,覺得滿心的不對,看那女孩的神色姿態,她霎時覺得并不是什么無心推落水。
不過來日方長,不急在此時弄清楚。
這邊御醫急匆匆的又趕了回來,圍在床邊的眾人見御醫進屋都自覺的挪開了一條道。
老御醫因著趕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相爺率先道“不必拘禮了,莊御醫勞煩盡快給詩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