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依舊聯系不上小艾，劉佳怡周末不上班看不到人影也聯系不上，徐浩浩終于撐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等到快到晚飯時間的時候，招投標部門的經理緊鎖著眉頭拍醒了他。看著徐浩浩嫌棄的揮了揮手說：“一身酒味成什么樣子！”劉濱趕緊來幫圓場，說浩浩不會喝酒昨天陪各位領導高興，太實在了喝太多才沒緩過來。結果經理沒好氣的說：“沒酒量就別逞能，另外劉濱你的申報課題做完了嗎？”劉濱看出來不對勁，便不再說話。

　　“啪”，經理環視了一周辦公室，然后皺著眉頭把手里的一摞紙摔在了劉濱旁邊的桌子上。“看看你的招標文件，工作這么久了還犯這種低級錯誤。”一瞬間辦公室的鴉雀無聲，都齊刷刷的看向了劉濱的方向。

　　劉濱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把經理摔出來的一摞紙拿了過來，本來是小心翼翼翻著，但在看見工程量最后一行簽字確認的名字徐浩浩三個字躍然紙上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經理這招標文件是我寫的，但是工程量可不是我算的啊，我就是個改格式的，您看簽名這寫著呢。這別人辛辛苦苦算量的功勞我可不敢搶啊。”說著劉濱把翻開的簽名頁遞給了經理。清單上本該把消防電梯和普通電梯分開招標的，但是在徐浩浩出的清單上二百余部電梯竟然全都算成了普通電梯。話音剛落徐浩浩邊瞪大了眼睛看劉濱邊連忙跟經理解釋說劉濱工作太忙了，他只是幫忙算一下，這不是他得工作。“不是的這不是我的活，這不是我的活，我就是幫個忙啊經理，是劉濱讓我幫忙的。”

　　“幫忙？不是你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劉濱壓著你簽的字嗎？沒有能耐就別逞強，再說你名牌大學畢業的碩士連消防電梯和普通電梯都分不清嗎？你知道你算量的失誤給公司招標報價帶來了多少損失嗎？二百多部消防電梯和普通電梯幾十萬的差價，你自己考慮吧，怎么負責。”

　　經理說完就摔門而去，辦公室依舊鴉雀無聲，只有門和門框撞擊的聲音。“濱哥，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不是你讓代簽的嗎？我們一起去跟經理解釋解釋啊。這可是幾十萬啊。”徐浩浩走到劉濱旁邊拉著他帶著哭腔說，拉扯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劉濱剛剛給徐浩浩沖好還沒來得及拿給他的解酒茶，灑到了本就昨天喝酒蹭上了一點菜湯的外套上。

　　“哎喲，怎么又這么不小心啊，這衣服我以后可怎么穿啊。”劉濱一改之前對徐浩浩親切的態度，嫌棄的拉開了他的手，“當初簽字邀功的時候你可是高興的一口一個謝謝你的啊，那時候你怎么不說你只是算了工程量我還幫你寫了招標文件還有我的功勞呢？你這小孩可不能這么做人吶，光想著占便宜的好事出了問題推給別人。還有我這借你的衣服，你三番五次的弄臟別是故意的吧，已經弄成這樣了我也穿不了了。給你的時候是新的，你就拿著別還我了，照價賠償吧，應該是兩千零九十九，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你就給我兩千吧。”

　　徐浩浩委屈的說不出話來，看看周圍的同事，全都低著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他又看了看組長張偉，正好對上了張偉對上他的目光。張偉清了清嗓，就在徐浩浩以為以后一起共事的張偉會替他說幾句話的時候，張偉卻說：“要我說浩浩啊，你就是太逞能了，不是自己的工作還搶著做，人家濱哥對我們一直照顧有加，你不該這個語氣跟人家說話，借你的衣服你也不知道珍惜，都弄臟多少次了，賠給人家新的吧。”

　　徐浩浩幾乎要哭出來了，“對不起，對不起，這衣服我現在就去洗，我一定把它洗干凈，兩千太多了，濱哥。”說著脫下了外套，拿在手里像一塊燙手山芋的感覺和第一次要還給劉濱那天的感覺似曾相識，只不過這一次徐浩浩沒有笑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了。

　　劉濱不再看他，把椅子稍微往遠離徐浩浩的方向挪了挪，然后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冷冷的說：“之前讓你做的申報課題別忘了做了，已經和蔣總說了交給你了，再出問題可別怪別人了。衣服你洗了我也不想穿了，還是賠錢吧。”

　　到了午飯的時間，辦公室里的人都出去吃飯了，又只剩徐浩浩一個人在加班趕申報課題。他想不懂，為什么上午還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劉濱會突然對自己的態度這么冷漠。如果他討厭自己，那之前為什么又在酒桌上為自己打抱不平，對領導說好話。他也想不懂，為什么昨天晚上還給自己敬酒說向自己學習的組長，今天突然變得落井下石。他更想不懂，為什么他只是好心幫別人的忙，做了不是自己的工作，卻要承擔這么大的責任。一個個問號像是之前想不懂為什么大家都有周末而自己一直加班那樣，但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經理剛說的幾十萬差價他要怎么辦，還有這兩千塊錢的衣服他要怎么辦。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差點忘記了小艾對他說分手的事，直到他看食堂馬上關門了趕去吃飯路過洗手間聽到劉濱打電話的聲音。

　　“佳怡啊今天上午我聽說徐浩浩女朋友和他分手了，我們昨天接他女朋友電話開玩笑的事可千萬不能說啊，不管是不是因為這個分的手。”

　　徐浩浩本想推門而進質問劉濱到底說了什么，但想了想那幾十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他的外套，和其他人對他突變的態度，那一瞬間，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同事間哪有什么誰喜歡誰討厭誰，無非是看誰有用就巴結，誰沒用就落井下石罷了。工作上出了這么大的紕漏，去海外的工作是肯定保不住了，海外的工作保不住，小艾家里自然也不會再同意小艾和他交往，分手的原因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哪怕是有誤會和好了，今年疫情找工作這么難，他又不是應屆生了，不可能再找到工資這么高的工作了，他們也不可能有機會再在一起了。跟父親借了兩千塊錢轉給了劉濱后，徐浩浩轉身回了宿舍，收拾好行李遞了辭職信就離開了。

　　多年以后，年近四十，已經成為某大學教師的徐浩浩在別人給介紹相親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女方時，徐浩浩回答：“我適合在四十歲左右，貼補報答完家里，終于有了一點小積蓄之后，再找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不需要有什么文化，簡簡單單的過一生。鄉下走出來的人，是不配在年輕的時候談戀愛的。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不會放棄當初的碩博連讀。盲目進入城市社會既害別人浪費了青春年華等我，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長處——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