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周數雙手扶著車把，沉腰發力，小推車緩緩的發動起來。
許是太久沒有推過車的原因，小推車在他的推動下搖晃著向前駛去，車斗里滿滿的有機肥料灑落下一些。
反觀從來沒有推過車的岱宗，推著小車就像跑步一樣自如，將小推車推得飛起，幾乎看不到晃動。
采盈和花濛雨一人抱著一根鐵鍬，跟在周數身后，很快又皺著鼻子來到周數身側。后面是下風向，那股味道太糟糕了。
“門主，這些臭臭的肥料是怎么做的啊？”
采盈偷偷挖了挖鼻孔，又用紙巾擦了擦。太可怕了，她感覺自己鼻子里現在全是臭味。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說完，她又悄悄扯了扯法師的袖子，問道：“你知道嘛？”
法師點點頭，她是知道一些的，但她不是很確定。
“真的？是什么啊？”
“是、是那個啥……”
法師糾結著不知道怎么說，她是見過背著筐拾糞的小孩的——其實在失去雙親尚未成為法師之前她也干過同樣的事。
拾糞，顧名思義，就是撿路邊的糞，收集起來給自己家地里增肥。
不要看不起這個，在以前糞便可是好東西，農家人眼里的寶貝。
當年法師在國都舉目無親，只能靠著神庭偶爾發放的救濟餐勉強度日——那根本吃不飽，頂多能讓一個飯量小的孩子不至于餓死……如果吃完不怎么動的情況下。
她之所以能夠領到救濟餐，還是因為她父親在最后突然爆發出不弱的魔法。哪怕她父親只是使用過一次真正的魔法，哪怕在施法成功的瞬間他就耗干了所有精神力甚至生命力，但這也給了她‘魔法師的后代’的身份。
紫宸，甚至整個魔法大陸，對血統論還是很追捧的，他們認為魔法師的后代都有成為魔法師的希望。若不是憑借‘魔法師后代’的身份，她或許根本沒有機會活到現在。
憑借救濟餐只能勉強餓不死，但是太餓了，對于一個剛剛記事的小姑娘來說，肚子里的饑餓足以摧毀所有，她本能的想要獲取更多的食物，她想要填飽肚子。
可那時她只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她幾乎什么活也干不了，也不會干。
直到有一天，她聽說了拾糞可以賺到錢，有人專門收這些東西，她感覺自己找到了填飽肚子的機會。
她花了半天的時間，用藤條和野草編織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籃子’，雖然丑一點，但可以裝東西，憑借這個她開始了自己的第一份賺錢大業。
還是因為魔法師后人的身份，她可以進入到靠近內城的位置，這是她得天獨厚的優勢，因為這里是不允許乞丐和貧民靠近的。
貴人家的寵物可不會去茅廁，它們拉的到處都是，貴人和魔法師是不會去觸碰糞便這種骯臟的東西的，這不符合他們的身份，只有感覺內城臭氣熏天的時候，才會有魔法師施法將它們沖走。
法師當時感覺自己要發財了，她拖著自己的‘籃子’，拿著兩根小棍，半天時間撿到的糞便就在城外換到了可以讓她飽餐一頓的食物——這還是籃子太小的緣故。
之后她攢了幾天的錢，買到了一個破舊的竹筐，一個比她稍微矮一些的竹筐……
很長一段時間，內城經常可以看到這樣一個身影：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背著一個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竹筐，手里拿著兩根竹棍，在街上撿著干掉的狗屎、牛糞、馬糞……或是角落里不知道誰留下的糞便。
她從來不嫌臟不嫌臭，只是常常會將自己的臉蒙起來，每次看到一坨糞便就會欣喜的跑過去，仿佛生怕有誰會跟她搶一樣。
內城的貴人把這個當做笑料，看到她歡喜的奔向一坨狗屎，他們便會哈哈一笑。每當看到小女孩被笨重的竹筐墜的搖晃時，他們又會打賭她什么時候會摔倒，看到小女孩因為避讓馬車而摔倒時，他們便會哄然大笑……
法師搖了搖頭，將那段回憶從自己的腦海中驅趕出去。
如今她已經是一名魔法師了，糞便這種詞匯，不應該在魔法師的口中說出來，這不符合優雅、高貴的魔法師的身份。
周數主動解惑了，“這是金坷垃發酵的，沒有發酵好就會留下這難聞的氣味。”
“金坷垃？是那個非洲和霓虹爭搶的金坷垃嗎？”
采盈眼睛一亮，周數最近給她下了一個小破站的手機端軟件，本意是讓她可以學點喜歡的舞蹈什么的，沒想到她愛上了刷沙雕視頻。
“非洲農業不發達，需要金坷垃~不流失，不蒸發，吸收三米氮磷鉀~”經常跟她一塊看手機的法師操著一口怪異的口音補充道。
采盈趕緊接上，“霓虹資源太缺乏，必須要有金坷垃。肥料摻了金坷垃，能吸收兩米以下氮磷鉀，用了金坷垃，小麥畝產一千八，霓虹的糧食再也不用向美國進口了！”
“非洲農業不發達，我們都要支援他……”
“狡猾狡猾真狡猾……”
“停！”
周數趕緊打斷說相聲似的兩人，尤雅早就掐著大腿哈哈哈快笑瘋了，燕語也是肩膀一抽一抽的忍著笑。
“是不是那個東西啊？”
采盈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問題，她感覺視頻里那些人搶的那么厲害，這金坷垃肯定是好東西。
“你就當是吧。”
“那我們的果子也能畝產一千八嗎？”
“能。”
“……”
撒肥并不難，用鐵鍬鏟起一鏟糞肥，撒開就行。最好要撒在樹根附近，撒的均勻一些，很簡單又很枯燥的活。
而且還臭。
再加上這炎熱的天氣，臭味蒸騰揮發的更快更劇烈，果園里的氣味就有些……醉人。
幸好今天有風，還能勉強忍受一下，不然周數懷疑自己會吐在這里。
領周數驚訝的是，采盈和花濛雨干起這活來竟然不比他慢多少，就連燕語和尤雅戴上口罩也搭了把手。
到最后，幾個人撒肥的速度竟然比岱宗來回送肥的速度還快一些。
…………
下午，隨著周數一聲‘收工’的喊聲，施肥工作正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