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陽想破頭也想不到寒霜是怎么做到每次休息的時候剛好能遇上那些喜歡“自投羅網”的深淵魔物。
他單知道這些深淵魔物的肉味道都很獨特，至于怎么個獨特法，他也很難描述出來。
不過從肉質倒是可以區分開來，像深淵狼蛛，吃起來就好像在喝咸咸的井水，那肉質簡直不敢恭維，還沒咬下去它自己就化了；而另一種常見的肉就是深淵雪狼，就突出一個“硬”，跟深淵狼蛛是兩個極端，這硬度就跟啃木頭家具一樣，得找對地方才能撕開口子。
當然好在只是外表薄薄的一層很硬，用短刃就可以割開來，里面是細沙一樣的口感，剛吃下去沒有任何味道，過了一會會發覺有苦味，專業點講叫“回甘”。
大概……大概率是叫回甘，反正他自己是不可能承認自己沒什么學問的，特別是在寒霜面前，那表現欲，杠杠的。
總之都是不太可能出現在正常餐桌上的食物，也就像他們這樣的旅行者需要將就。
“你覺得不好吃，但它們自己覺得好吃。”寒霜放下已經沒有多少肉量的深淵狼蛛腿，摸了摸白兔子的頭，在他身后約十米處有三四只深淵狼蛛正在津津有味地啃著自己族人的尸體。
葉欣陽拒絕在飽腹的情況下討論這種話題，他只覺得自己有些嘴饞以前的零食了。
只不過看著深淵狼蛛的進食過程，他害怕自己會把剛吃下去的食物吐出來。
深淵狼蛛外表附著堅硬的外骨骼，除了十二只大小各異的眼睛外其他部位都是被牢牢包裹在外骨骼之中的，它們的嘴巴是朝下的，有注射毒素與吮吸進食用的口器，需要用到的時候周圍的外骨骼可以向兩邊張開。
這場面，葉欣陽想想就覺得惡心，骨頭還可以自由移動，然后伸出一根管子在體外把你消化殆盡。
“深淵狼蛛并不會進食我們這樣的生物，它們只是出于領地意識進行自衛而已。”寒霜知道葉欣陽心中所想，開口解釋道。
所以你就專門讓它們從土里鉆出來給我們當食物。
葉欣陽突然覺得這個主意棒極了，送到嘴里的“美食”。
“那我們現在就是在深淵狼蛛的領地邊緣咯？”
寒霜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等待深淵狼蛛進食完畢，重新鉆入地下。
“再休息一會我們就走。”他收回目光，把白兔子放得離火堆近了一點。篝火的燃料是由深淵狼蛛外骨骼下厚厚的皮脂層提供的，可以說深淵狼蛛是雪原旅行者必備的“物品”。
當然前提是打得過，單只深淵狼蛛戰斗力確實不咋地，葉欣陽也能戰勝，但這類深淵魔物通常都是成群出現的，一次七八只，并不好惹。
雪原里最不好惹的是寒霜。
葉欣陽喝了一口雪水，裝作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寒霜，隨后躺在雪地上休息。
深淵雪原的天空有璀璨的星辰。
他想起還在奈落七層的時候，老爺子曾跟他說：
“天上的星星，每一顆都是一尊神明，只是像我們這樣生活在奈落深處的人無法觸及罷了，所以每當我們仰望星空，遙望這漫天星辰的時候，指不定正被某尊神明注視著呢。”
真是個無趣的老爺子，天上哪有什么神明，星星就是星星，僅此而已。
“你在瞎想什么？”寒霜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把葉欣陽從回憶中拉回來，他直勾勾盯著葉欣陽，把后者看得頭皮有些發麻。
“看星星而已。”葉欣陽眨了眨眼，好像這片天空向后退了一點？也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星空并非一成不變，有的星辰經過漫長的歲月會變得黯淡無光，而有的卻又光彩奪目。”
“你又讀我心。”
“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
“……”
“差不多了，走吧。”寒霜用厚厚的積雪撲滅篝火，把白兔子放回兜帽里，繼續上路了。
所以我為什么會跟這個怪人交上朋友的？
葉欣陽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跟上去。
“為什么想到地面去？”寒霜側過臉問。
葉欣陽脫口而出：“當然是看真正的天空和大地啊。”然后又覺得不準確，補充道：“想去奈落以外的地方看看，畢竟這里我都看膩了。”
“還有你不是能讀心嗎，直接讀取我的記憶不就好了。”
寒霜搖搖頭，說：“我能讀取的范圍只有你剛剛想過的東西。”
不然這個心靈技能也太過強大了。
好像也對，要不然自己不就成了沒有秘密的人了？果然任何能力都是有其局限性的。
“那你呢，你又是為什么要和我走出雪原？”葉欣陽反問道。
“……”
寒霜三緘其口，現在都不肯說出真正的原因。他只是默默作陪葉欣陽，也在明面上給葉欣陽指路，保障葉欣陽能順利前行。
“算了，那你給我講點其他的吧，路上總不能都不說話吧？”葉欣陽把問題拋到腦后，索性不去管它。
“如果找到了出口，你就把白兔子也帶走吧。”
寒霜最近很喜歡給葉欣陽做心理建設，就好像他們下一秒能找到出口似的。
“得了吧，這都走了快兩個月了，能找到出口再說。”葉欣陽對寒霜的話不抱太多信心，雪原之旅無聊歸無聊，好歹有個人可以互相照應。
假如找到出口，葉欣陽現在也不舍得和寒霜分開，就好像他是自己的寶藏一樣，需要寸步不離的保護。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葉欣陽的夢想就是到地面去，到時候勸不走寒霜，自己帶走白兔子應該也算是個念想吧。
“你是這樣想的嗎？”
寒霜的身影在葉欣陽眼里霎時間變得十分單薄，如果不代入他那每次都很欠揍的語氣的話，葉欣陽一定會抱有極大的同情心對待他。
“啊？我的話……”葉欣陽摸了摸鼻子，含糊道：“都行吧，我還沒考慮得那么清楚。”
何止是不清楚，我都沒考慮過。
“……”
寒霜不再看他，轉而說起另一件事：“這個地方的源能在不斷下降。”
“源能下降？有什么害處嗎？”葉欣陽問。
“源能下降，那些深淵魔物就會減少，它們是依靠源能而產生的，這個地方一旦源能下降到一定值，深淵魔物就會消失……直到滅絕。”
“聽起來不是很棒嗎，深淵魔物消失了這里就變得十分安全。”葉欣陽不理解這樣有什么錯。
“短期內確實不會有任何影響，但這也說明深淵雪原病了，或者說奈落病了，需要極其龐大的源石能量來治愈自身，否則一個地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源能大幅度變動的情況。”
寒霜見葉欣陽迷茫的神情，就知道他沒聽懂，又說：
“奈落病了，一切奈落的事物都將化作它的養分來滋養它自己，我知道你要離開奈落，可能不會受此影響，但你在奈落七層的那些朋友們呢？
他們怎么辦？難道就在那里等死嗎？”
寒霜用上了“朋友”這個詞，顯然這對葉欣陽的心靈刺激很大。
這回輪到葉欣陽沉默了，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回到奈落七層去提醒自己的家人、同伴逃命，但這一來二去，自己離開奈落前往地面的計劃又會往后延期。
自己可是私自跑出來的，這要是回去，會不會被老爺子責罵？他們能否相信自己的話語？跟自己一起離開奈落呢？
按老爺子的脾氣，恐怕自己會被抓回去嚴加看管吧？
但這里畢竟是生養自己的地方，這份感情難以割舍。
“難道沒有阻止奈落源能下降的辦法嗎？”
葉欣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寒霜。
寒霜嘆了口氣，說：
“源能下降是從大約六年前開始的，流失速度逐年加快，照這個速度，還有不到三年就會流逝殆盡。
當然，奈落肯定有自己的辦法延緩源能的下降，比如吞噬奈落七神器，每一把神器應該能提供一年的時間，不過不是到最后關頭奈落也不會這么做，因為每一把神器都是奈落意志的延續。
不過，這也從側面印證了奈落無法自己解決問題，因為它已經開始吞噬自身了，這雖然能減緩它衰弱下去的速度，但也是在阻斷它繼續發展的橋梁。
從奈落內部應該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所以……我們應該把目光放在了外面。”
葉欣陽第一次見寒霜說這么一大段話，寒霜咽了咽口水，接著說：
“每一個到達奈落四層或更下層的生物都會沾染上奈落詛咒的印記，永遠都不可能走出奈落，而你和白兔子不同。”
寒霜眼里有光，堅定道：
“你們沒有奈落的詛咒。”
所以能走出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