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一笑,非常驕傲地說:“放心吧,保證藥到病除。”
只見布帛上用毛筆寫著這樣一行字:戒指入腹中,一命將嗚呼,若想保性命,唯有此藥方——大黃二兩、番瀉葉二兩、酸棗仁一兩、活人身上的虱子一十三只(活著入藥方才有效)。
這樣一副奇特的藥方不禁讓二忠驚得張大了嘴巴,前幾味藥不管用的得當(dāng)不得當(dāng),好歹還是中草藥;可最后這味“藥”就未免太……他實(shí)在無法相信這十三只虱子是用來治病的。
年輕人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就對他解釋:活人身上的虱子在人身上生存久了,靠吸食人血為生,自然就具備了人血脈中極強(qiáng)的陽氣,而那枚戒指是被巨大的怨氣纏繞,乃是至陰之物,這味藥正好與之相克。再加上前幾味藥的輔助,一定能戰(zhàn)勝這股千年未散的怨氣。
經(jīng)他這么一說,二忠雖然仍然覺得有些荒誕,但卻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勉強(qiáng)相信了,心想:反正翠雲(yún)已經(jīng)病重到了這番地步,試一試也沒有壞處。因此,他向這個年輕人再三表示了謝意,之后就帶著這副藥方騎上馬,火速趕回村里。
等他再騎馬回到趙村時,天空已經(jīng)擦黑了,家家戶戶正在準(zhǔn)備晚飯。他急忙跑回家里,離家還有一百多米遠(yuǎn)就能聞見空氣中飄散而來的強(qiáng)烈的惡臭氣味,一進(jìn)院門還聽見了兒子?xùn)|子的哭聲。在屋子門前,二忠看見大哥和五妹妹春云都到了,大忠見他回來了,什么也沒說,只是對著他沉重地嘆了口氣,就退到了一邊;春云則滿面淚容,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告訴他二嫂每隔一會兒就嘔吐一次,已經(jīng)處于彌留之際。
二忠急忙跑進(jìn)了屋子,只見炕頭擺放著一個臉盆,里邊盛著滿滿的一盆墨綠色嘔吐物,臭不可聞。再看看平躺在炕上的翠雲(yún),已經(jīng)和他離開時判若兩人——整個人都已經(jīng)脫了形,眼窩深陷,面容憔悴,嘴唇灰白,只能看見鼻子出氣卻看不見進(jìn)氣……兒子?xùn)|子就趴在媽媽身邊,嗚嗚地哭個不停。
他從懷里取出了藥方,讓春云幫忙去村里的一家小藥鋪買前三味藥,自己則去想辦法弄來這十三只“活人身上的虱子”。他左思右想:什么人身上會有虱子?肯定是從不洗澡的人!但是一個正常人怎么會不洗澡呢?對了,從瘋子身上找!他想到,村里雍寡婦的兒子就是個瘋子,一年到頭都是破衣爛衫,頭發(fā)早就亂成了一團(tuán)也不整理,他身上一定有虱子。
想到這里,二忠拿起家里的一個蛐蛐罐,飛奔到了雍寡婦家。雍寡婦正在忙著做飯,便沒好氣地打開門問他有啥事。二忠也來不及解釋,直接來到她的瘋兒子面前,可是一看卻傻了眼:瘋子的頭上被剃成了光頭,在燈下看著都能反光;身上也洗干凈了換了新衣服,和平時截然不同。
“這……”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瘋子,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雍寡婦拿著炒勺走了過來,見狀解釋說:“一天天臟成那樣,我看著都惡心!這不,今天剛給他剃了頭、洗了澡,身上也沒味兒了,看著舒服多了吧?”
此時二忠真想用頭撞墻——不早不晚,你為啥非得今天給他洗澡?見白跑了一趟,他只好垂頭喪氣地走出了院子,他再想不到還能去哪里找人身上的虱子了……忽然,從遠(yuǎn)處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他一抬頭,看見一群人簇?fù)碇晃灰律酪h褸的老人走進(jìn)了村里,二忠定睛一看,頓時喜笑顏開:原來是鄰居胖墩家的太爺爺被找回來了!太爺爺年紀(jì)大了,得了嚴(yán)重的癡呆,已經(jīng)好幾次自己走出了村子找不著家了,每次都是被家里人從很遠(yuǎn)的地方找回來的。而這次他走失了至少有一個多月,今天才被找回來。
二忠大喜,立即興奮地跑了過去,推開了胖墩太爺爺身邊的人群,擠到了老人面前。看他那股興奮勁兒,簡直比老人的親重孫還要高興。他不顧一切地一把抓住老人骯臟的白發(fā),在眾人驚異的目光注視下捉起了虱子:一只,兩只,三只……不一會兒十三只虱子就毫不費(fèi)力地湊齊了。他像寶貝似地捧著裝有虱子的蛐蛐罐,腳步飛快地跑回了家,一進(jìn)門他看見春云已經(jīng)買回了藥材,正在用院子里的小煤爐煮著藥。
他急忙走過去,把這十三只千辛萬苦找來的虱子全都丟進(jìn)了煮藥的砂鍋里。功夫不大,湯藥就煮好了,二忠趕忙盛了一大碗,晾涼后端進(jìn)了里屋,在五妹妹的幫助下抬起了翠雲(yún)的頭,將湯藥灌進(jìn)了她的喉嚨。說來也怪,藥剛灌下去,已經(jīng)昏迷多時的翠雲(yún)竟然霎時間恢復(fù)了意識,用半睜的眼睛來回打量著守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
見藥喝完了,二忠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都守在翠雲(yún)身邊等著藥效發(fā)揮。藥喝下去僅僅三分鐘,從翠雲(yún)的肚子里就傳出了陣陣聲響,開始像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音,后來竟像打雷的轟鳴聲。這時,翠雲(yún)皺起眉頭,在炕上躁動起來。然后一下子從炕上用力坐起,眼看就要從炕上跳下去!
二忠他們一見翠雲(yún)喝完藥有了反應(yīng),都十分高興,但又怕她現(xiàn)在身體虛弱,一下地再著涼,于是二忠上前一把按住了她:“你先別動,有啥事讓我去做。”
“是啊,二嫂,”春云也過來扶住了她,“剛好一點(diǎn),先別急著動,想喝水啥的就叫我去。”
翠雲(yún)卻用力地掙扎起來,急迫地說:“快松手……我……我要去茅廁!”
見狀,二忠急忙找來馬桶放在屋里,翠雲(yún)急不可待地坐在馬桶上,瞬時間“雷聲大作”。一連瀉了二十分鐘,翠雲(yún)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感到頭重腳輕,全身沒有一絲力氣。把她架回炕上后,二忠用一根鐵通條在稀糞中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那枚被翠雲(yún)排出來的戒指。他把戒指用清水洗干凈,放在屋外的窗框上晾干,接著又回到屋里照顧媳婦。
把戒指排出后,翠雲(yún)明顯見好,又說自己餓了。二忠急忙又去生火做飯,翠雲(yún)一口氣喝了三碗棒面粥,又吃了五個雞蛋、六個窩頭,仍然沒有停下來。等到閑下來,春云悄悄地把二哥拉到了一邊,對他說:“我已經(jīng)從咱爹留下的那本書上找到了能夠盡快破解怨氣的方法。”
“什么?”二忠非常高興,忙問,“那你快說,是啥辦法?”
春云說:“書上說可以把戒指浸泡在三年以上烏雞的雞血中,并且在雞血中加入房頂上的塵土一把、十五歲少女衣服的一角,連續(xù)泡上七七四十九日,就能消除怨氣。”
二忠一聽,急忙說:“太好了,事不宜遲,我現(xiàn)在就去找這幾樣?xùn)|西,爭取天亮之前就全部找齊,那你和大哥留在家?guī)兔φ湛匆幌麓瀠?yún)。”
說著他就邁著腿要往外邊走,哪知道,二忠剛撩開門簾就和迎面而來的大忠撞了個滿懷,大忠不知為什么急的滿頭大汗,他焦急地在空中揮動著雙手,大喊:“不……不好了……戒戒戒……戒指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