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被發(fā)(fā)現(xiàn)(xiàn)，兩人偷偷摸摸回了旅舍。

　　嘎吱。

　　朱祁鎮(zhèn)(zhèn)躡手躡腳，輕輕地關(guān)(guān)上了房門。

　　而小鎮(zhèn)(zhèn)外，村民們已經(jīng)(jīng)炸開了鍋，四處尋找被救走的祭品和肇事者。

　　朱祁鎮(zhèn)(zhèn)一屁股坐在床上，“累死我了，我好好休息一下。”他現(xiàn)(xiàn)在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卻又沒有換洗衣服，只得微微掀開后背，朝著窗口通風(fēng)(fēng)的一面等風(fēng)(fēng)干。

　　咚咚咚！

　　卻見少年突然跪下，猛磕了三個響頭，聲音之大，整個房間都聽得到。

　　“大人救命之恩，小民無以回報(bào)，只能給大人做牛做馬。”

　　朱祁鎮(zhèn)(zhèn)無奈搖搖頭，“起來起來。我只是看不慣這些村民的這種愚昧做法，不想看到有無辜的人白白死去。”

　　少年這時站起身，規(guī)(guī)矩地靠在門邊，看著朱祁鎮(zhèn)(zhèn)。

　　朱祁鎮(zhèn)(zhèn)看著他，“好了，現(xiàn)(xiàn)在把你救出來了，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這個地方我不建議你待下去了，往北走，就是蒙古。往南走，就是進(jìn)入大明境內(nèi)(nèi)了。我建議你可以去蘇州，自己沿海等一帶，那里手工業(yè)(yè)發(fā)(fā)達(dá)，你只要學(xué)(xué)了一兩門手藝，就餓不死的。”

　　朱祁鎮(zhèn)(zhèn)也沒管他在此地有沒有親人，十有八九這個少年就是沒有雙親，不然也不會被拿出來當(dāng)(dāng)送神的祭品。如果還有親人，這種時候他的親人還不出來阻止，眼睜睜看著他被送走，那也不配稱得上是親人了。

　　所以他建議少年偷偷摸摸離開這里，去其他地方謀個生計(jì)。

　　砰。

　　少年又猛然跪下，“請大人收留我！我哪里我不去，我就跟著大人。”

　　朱祁鎮(zhèn)(zhèn)皺起眉頭。他習(xí)(xí)慣了一個人，現(xiàn)(xiàn)在多一個人，多一張嘴，就多一點(diǎn)開銷。他金絲袋里的盤纏所剩無幾。更關(guān)(guān)鍵的是，他現(xiàn)(xiàn)在自己都沒有計(jì)劃接下來該往哪里去，就更不能帶著他一路亂竄了。

　　朱祁鎮(zhèn)(zhèn)說到：“你可知道跟著我，危險并不會減少絲毫半分。更相反，你跟著我會很危險，我也許會波及到你。”

　　少年很有底氣地說道：“大人，我有力氣，我能干活。我還能保護(hù)大人。”

　　朱祁鎮(zhèn)(zhèn)聽完，重新打量了這個少年。

　　少年長著一副精巧的娃娃臉，然而脖子以下卻是一副充滿野性的身材，露出來的胳膊幾乎是他兩個手腕粗細(xì)，腰盤下面的大腿肌肉則是把褲腿撐的鼓鼓的。

　　朱祁鎮(zhèn)(zhèn)再聯(lián)(lián)想到少年剛才把自己一路扛著跑都不帶喘氣，想到這，確實(shí)有幾分心動。

　　“行吧，你就暫且跟在我身邊。想走的話，你隨時可以走。”朱祁鎮(zhèn)(zhèn)默默想到他想走自己也攔不住。

　　“你這么大的力氣，是怎么來的？”朱祁鎮(zhèn)(zhèn)問道。

　　少年一聽他答應(yīng)(yīng)了，頓時喜上眉頭：“大人，小的從小就在姑父家長大。后來姑父家的驢死了，我就充當(dāng)(dāng)驢推磨，久而久之，力氣也變大了。”

　　朱祁鎮(zhèn)(zhèn)略微不悅，這伙親戚也太沒人性了，這不是直接把人當(dāng)(dāng)牲口用嗎。

　　少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連忙說道：“大人不要吧小的當(dāng)(dāng)人看，就把小的當(dāng)(dāng)牲口，任打任罵，只要給我一口飯吃就行。”

　　朱祁鎮(zhèn)(zhèn)聽完，心口一痛。這是從遭了多少罪，才能說出這種話。

　　“行了，起來吧。你也別一口一個小的了，你有名字嗎？”朱祁鎮(zhèn)(zhèn)問道。

　　少年見他答應(yīng)(yīng)了，嘿嘿一笑，“小的從小在姑父家長大，沒有名字。村里人都叫我狗蛋。”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朱祁鎮(zhèn)(zhèn)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叫什么好呢？

　　看著身材，叫金剛芭比？那太惡俗了。

　　片刻之后，朱祁鎮(zhèn)(zhèn)便有了定奪。

　　“祁漠，這個名字不錯。你就叫祁漠吧。”

　　“謝大人賜名。”祁漠剛要故技重施，朱祁鎮(zhèn)(zhèn)就攔住了他。

　　“以后不要動不動就給人磕頭了，記住，男兒膝下有黃金。”朱祁鎮(zhèn)(zhèn)一臉嚴(yán)(yán)肅認(rèn)真地說道。

　　現(xiàn)(xiàn)在名字有了，還需安排一個合理的身份。

　　“你會駕馬車嗎？”朱祁鎮(zhèn)(zhèn)問道。

　　祁漠想了想，回答：“祁漠小時候放過牛，駕馬想必應(yīng)(yīng)該也不會太難。”

　　“好，那你就當(dāng)(dāng)我的馬夫吧。”朱祁鎮(zhèn)(zhèn)對這個身份還是比較滿意的。

　　“餓了吧，那里還有點(diǎn)吃的，全部交給你吧。”

　　祁漠接過朱祁鎮(zhèn)(zhèn)端來的碗，絲毫不顧忌這是殘羹剩飯，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碗里的零碎雞肉和骨頭湯，幾秒鐘就消滅得干干凈凈，吃完，還意猶未盡地嘎嘣嘎嘣嚼碎了骨頭脫下。

　　祁漠舔舔嘴唇，吮吸著手指殘留的油脂，“我已經(jīng)(jīng)好久沒吃過肉了。祁漠以后要天天跟著大人。”

　　朱祁鎮(zhèn)(zhèn)白了他一眼，“這也算吃得好？你不是餓死鬼投胎，沒吃過飯吧？這肉湯連鹽都沒放，味同嚼蠟。”

　　祁漠說到：“大人不知道我們家打小就窮，吃了上頓沒下頓，每一頓有嗆炒白菜就極為難得了。很多時候都是自己跑到山里挖草根吃。”

　　“那你可是見識太小了，我跟你說，我以前每頓都有肉，三葷四素加一湯，飯后還有午后甜點(diǎn)，咖啡加小蛋糕。那蛋糕甜甜的奶油，還有軟糖。軟糖你知道嗎，跟你們的白糖是一種甜的，但是是軟軟的，就像肉一樣還有彈性，還有各種各樣的水果的味道。”朱祁鎮(zhèn)(zhèn)開始回憶起來。

　　一旁的祁漠聽著他的描述，已經(jīng)(jīng)開始狂吞口水了。

　　里面的這些東西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這絲毫不妨礙他的想象與向往。

　　“你放心吧，你只要跟著我，以后就有機(jī)會吃到的。”朱祁鎮(zhèn)(zhèn)在半空中比劃了兩下。

　　也許是朱祁鎮(zhèn)(zhèn)很久沒和人敞開心扉這樣說話了，學(xué)(xué)說學(xué)(xué)起勁，還講起了故事。

　　“話說那武松來到了井陽崗，看到那塊大石上寫著，三碗不過崗。武松喝的醉醺醺........一時間虎林山嘯.....鳥雀紛飛.......卻見一只吊睛大蟲子竄出來.......”

　　祁漠從小沒讀過書，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知識的渴望，更別說這些及具有吸引力的民間故事。他一時間聽的如癡如醉。

　　“還有呢......”

　　朱祁鎮(zhèn)(zhèn)講的有點(diǎn)累了，翻過身，“以后再講，我睡了。”

　　祁漠心里則是留下了無限的遐想，很自覺地在地板上打了地鋪，心里還在想著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