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了，安慰過了。

　　陳簽覺得自己有些丟人。

　　但最后還是沒把顧文的那些糗事說出來。

　　成年人對彼此的隱私還是要保留最后的尊重。

　　韓君君陪著陳簽睡了一天。

　　第二天大家收拾好東西和心情后，起程返回省城。

　　陳簽沒給顧文打電話，自顧自地離開了K城。

　　來的時候雄心萬丈，光芒四射，回的時候心事重重，沒精打彩。

　　陳簽暗自感嘆：生活，總是事業的絆腳石。

　　自己真的沒有韓君君通透，要是當初自己和她一樣，把工作當成男友來相處，那么得到的結果肯定不是如今這個模樣。

　　只是，可惜了韓君君這么個好姑娘。她給自己做徒弟時，公司里就有不少人追求過她，她那時候就一概自己還小，不考慮這些。

　　別的同事們都忙著你儂我儂的時候，她就趴著學業務知識。

　　幾乎從一出徒上陣開始就幾乎月月拿銷售冠軍獎杯獎金。

　　陳簽曾經夸獎她“女中豪杰，巾幗英雄”，韓君君就笑著說，她待工作如初戀，最甜最貼心，永不分手。

　　本以為只是個玩笑，誰知道她真的貫徹執行的相當堅決。

　　這會兒，坐在回省城的車上，韓君君靠著陳簽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語：“師傅，咱們女的，上個班找個工作不容易。比他們男的艱難多了。一旦有了家，有了孩子，如果還要工作的話，你就會發現一大堆糟心事兒等著你，讓你什么都無暇顧及。”

　　陳簽腦子現在都不在弦上，只是隨口接話，根本沒想自己說啥：“你又沒結過婚，說的跟老婦女似的……不過，你說的也對，結了婚，確實一堆糟心事……”

　　韓君君伸出一只手輕拍著陳簽像是在哄一個孩子：“師傅，我給你講故事吧……我爸媽是離婚的，我十六歲那年，他們兩個突然說要離婚，我都懵了。”

　　陳簽沒想到韓君君竟然會講這個，愣了一愣，沒作聲，她講，陳簽便靜靜地聽著。

　　“那個時候我問媽媽，為什么要跟爸爸離婚，媽媽告訴我說，爸爸在外面還有一個家。那個家里的弟弟，只比我小三歲……爸爸早就想離婚了，但是媽媽因為我太小，死活不同意，才拖拖拉拉到現在。”

　　汽車搖搖晃晃的，一車人有半車在睡覺。有呼嚕聲響起。

　　可是陳簽的耳朵里此時沒什么雜音。她在認真地聽。甚至她在想，如果她跟顧文離婚，城城會怎想？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為什么自從我記事起，爸爸總是要隨時出差，很少在家。而我媽從開始天天在家里陪我，到后來不停的上班，兼職各種工作，有的時候我放學都顧不上來接我。看著別的小朋友被爸爸媽接回家，我只能一個人孤零零走回去的時候，我因為覺得爸爸媽媽不愛我難過了好長時間。”

　　韓君君講這故事的時候語調并沒有半點起伏，完全像是在講別人的事。

　　她倚在陳簽的肩膀上，半闔著眼，慢慢地將事情講給她。

　　“小的時候，我記得媽媽的手很軟很香，我特別喜歡她的手摸我的臉的感覺。但到我爸媽離婚時，我媽的手已經是凍瘡摞凍瘡，粗糙的很了。我媽以前，是他們廠里的廠花，可是最后，因為愛情，因為結婚，工作都沒了，再也回不去了。”

　　韓君君抓了抓陳簽的手，像是抓一棵救命的稻草：“我見過很多結婚的人，幸福的時光往往只有短短的幾年。書上說的愛情說的幸福，全是騙人的。我不相信。因為我周邊幾乎所有人都給我證明了，婚姻不是什么好事。我是恐婚族，一直都是。”

　　陳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自己對于韓君君來說，不也是個反面教材嗎？

　　而且，還是個血淋淋活生生的教材。

　　陳簽將眼神投向旁邊的王致，想著讓他開口勸勸，卻發現他看過來的眼神是帶著同情的投向她們兩個人的——

　　也是，現在她和韓君君，誰也不比誰更好。

　　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似乎沒有仇視男性就已經是了不起的女性了。

　　四個小時后，無風無浪地到了省城。

　　三個人分手時都分別調整了下情緒，約好第二天在王致的辦公室碰頭。

　　家里越有事，自己的工作和賺錢大計就要抓得越牢，否則的話，豈不就成了雞飛蛋打竹籃打水一場空？

　　定下這個基調，心里似乎終于有一塊還在實處，陳簽總算能有心思在回家后裝作若無其事，一切順利的樣子。

　　給城城買了書和玩具，給婆婆買了衣服和補品，拎回家，裝出欣喜的表情，大喊一聲“我回來啦～”

　　面對著閨女撲上來的小身子，使勁的摟了摟，才覺得有些還陽的感覺。

　　或許是幾天沒見，也覺得新鮮，婆婆也高興的像小孩子似的，圍著陳簽打了個轉：“怎么出去了幾天，感覺瘦了呢？出差很累吧？去哪兒出差了呀？”

　　陳簽打著哈哈：“就在周邊看了看，主要是找找新的項目。有好幾個項目聽說我們這邊操作的不錯，想請我們去呢。先去看看情況嘛。”

　　婆婆笑笑：“哦哦，簽兒也厲害了。以后豆豆可算是能輕松點了，你看看你這邊只要好起來，咱們這日子都有盼頭了不是？想吃什么？媽去給你做啊。”

　　“我想吃面條。媽，能做碗熱面條我吃嗎？在外面的這幾天，特別想吃你做的面條呢。”陳簽其實是想吃一些熱的，而且做面條相對來說也容易一些。

　　“好好好，媽給你做手搟面。我做的手搟面可好吃了呢。連城城都愛吃。”婆婆洗了把手就去廚房忙活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外面干了什么，會不會還是會笑得這么開懷呢？

　　陳簽禁不住想。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陳簽也不得不說，在知道顧文在外面做了什么之后，她對于顧文的感情，似乎已經一下子淡到了幾乎沒有了的地步。

　　原來所謂的感情，只要自己想放手了，便真的不算什么了。

　　現在也不知道，顧文和朱雅雅談得到底怎么樣了。

　　是不是能真得做出個什么決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