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女大軍的車馬隊(duì)就這樣默默地朝著黎凡帝國的皇宮行進(jìn)(jìn)著，一路上走走停停。
查理坐在馬車?yán)鎪研眩庾R(shí)已經(jīng)(jīng)不大清晰，只知道外邊的天好像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長時(shí)間沒有進(jìn)(jìn)食，也沒有喝水，氣力感覺就要耗盡。
會(huì)死嗎？
查理很是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
馬車外的氣溫很低，時(shí)不時(shí)有如刀般鋒利的冷風(fēng)(fēng)吹過。
終于，意識(shí)開始變得模糊了。
睡夢中只能感覺到屁股跟腰部傳來的不適感，早先是酸痛，接著便是如億萬根針在刺，最后徹底沒了知覺。
“喂，芙蘭朵，快醒醒，咱們到了?！?p> 耳畔傳來了人聲，查理還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的肩膀。
“什么？”查理艱難地睜開眼，迷糊中問了一句。
“咱們到了，馬車已經(jīng)(jīng)停下來了?！痹瓉硎巧砼缘拿符愒谕扑?。
“哦，到了么？”查理深吸了口氣，轉(zhuǎn)(zhuǎn)頭往馬車外看。
此時(shí)天空呈現(xiàn)(xiàn)淡灰色，瞧不見陽光，也不知道具體的時(shí)間。
視線中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草原，枯黃色的一片，在更遠(yuǎn)(yuǎn)處是起伏的群山。
這里的地貌跟剛·布蘭德完全不同，原來這就是帝國的真容么？
查理伸出脖子打算看看馬車前方的樣子，就在這時(shí)，不遠(yuǎn)(yuǎn)處傳來蠻女士兵的高呼。
“是要咱們下車了?！泵符惿焓峙牧伺牟槔淼谋常又粋€(gè)縱躍跳了下去。
查理也想這么做，但雙腿完全麻痹了，只好抓著馬車后方的圍欄小心翼翼地朝下挪動(dòng)。
“下雪了！”梅麗的喊聲中帶著驚喜。
查理應(yīng)(yīng)聲抬頭看，確實(shí)開始飄雪了。起先只是薄薄的零星幾片，再然后落得人睜不開眼。
他此刻有點(diǎn)好奇，為什么這個(gè)叫梅麗的女孩這么有精神。
同樣是好幾天沒吃飯，他一個(gè)大男人都快餓得精疲力盡了，可她一個(gè)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卻能十分輕巧地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現(xiàn)(xiàn)在竟然還在為下雪歡呼。
“都朝這里走，快點(diǎn)，跑起來！”不遠(yuǎn)(yuǎn)處的蠻女士兵又把嗓子提得老高，一聲接著一聲催促著。
查理跟著人群往馬車前方走，邊走邊伸出手來聚一些雪片，偷偷塞到嘴里。
梅麗也跟在身邊，不過臉上的表情跟其他人完全不同，那是一種無比的輕松與自在，甚至還能看到幾分笑容。
這是物極必反么？查理在心中這樣想著，也許是害怕到了極點(diǎn)產(chǎn)(chǎn)生的反作用。
從各個(gè)國家各個(gè)地區(qū)(qū)被強(qiáng)(qiáng)征來的適齡女孩在蠻女士兵的高喊聲中緩慢地朝皇宮的大門口移動(dòng)。
查理擠在人群的中央，自己的頭頂便是凱特女帝盤踞的帝國宮殿，土褐色的城墻上有序地點(diǎn)著赤紅色的火堆，內(nèi)(nèi)里的城堡只能露出一點(diǎn)漆黑的塔尖。
怎么能這么高？
任憑查理就快要將脖子仰斷了，也看不見這座皇宮的全貌，只覺得他們這些人在它面前，卑賤渺小地如同草寇間的螻蟻。
在靠近城門的兩旁，站著幾位個(gè)子尤其高的蠻女士兵。
查理自己的身高大約在一米七五左右，可眼前的幾個(gè)家伙還要比他高上兩三個(gè)頭。
此時(shí)的室外溫度肯定在零下，又加上下雪更是凍得駭人，然而城門旁的幾個(gè)大塊頭卻只穿著單薄的鎧甲，手臂跟大腿全然裸露在外，壯碩的肌肉粗大到有些夸張，就像是在皮質(zhì)(zhì)下塞入了幾枚圓咕隆咚的鉛球。
這讓查理聯(lián)(lián)想到了什么，對了，這些大塊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gè)個(gè)被剝掉皮的牛蛙。
“都給我快點(diǎn)！”牛蛙士兵說話了，聲音嘶啞如鋸齒在磨腐朽的木頭。
人群中開始擠壓推搡，很快一個(gè)小姑娘不小心摔了出來。
牛蛙士兵瞧見了，方正的大臉上五官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兩柱白氣從鼻孔中噴射而出，厚實(shí)的嘴唇里邊豎著兩排尖牙，內(nèi)(nèi)里藏著的猩紅舌頭如同長蟲一樣在牙膛間上下蠕動(dòng)。
“站起來！”
地上的小姑娘鎮(zhèn)(zhèn)住了，她連忙開始伸手用力撐地，可是怎么也爬不起來。
查理距離她很近，這一幕看得格外真切。
那姑娘的腿好像受傷了，粗布撕開了好幾條口子，里邊滲出的血早已凝固成黑紫色。
“聽不懂么？站起來！”牛蛙士兵重復(fù)(fù)了一遍，可地上的小姑娘怎么也做不到。
“對不起，對不起?！惫媚镩_始道歉，驚慌失措中不敢抬頭看牛蛙士兵的臉，只好低著頭繼續(xù)(xù)用手扣地，又來回掙扎了好一會(huì)兒可仍然沒能奏效。
終于，她選擇轉(zhuǎn)(zhuǎn)過頭來看身后的同伴，極度渴求的眼神中似乎在說，你們誰能幫我一下。
查理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的身子朝隊(duì)伍外移動(dòng)了半步，卻立馬就被身旁的梅麗拉住了。
牛蛙士兵失掉了耐心，幾個(gè)跨步便走到了姑娘跟前，只見那雙大手一把將她拽起往一旁的空地扔去，緊接著從腰間拔出佩劍。
“不，不可以?！辈槔泶蟾挪碌搅私酉聛硪l(fā)(fā)生什么了，他小聲的哀求著，身子控制不住地想朝那邊走，但身旁的梅麗不知從哪里獲得的蠻力，愣是拉拽著讓他不得移動(dòng)半步。
劍起劍落，尤其果斷。
一道溫?zé)岬孽r血染紅了皓白的雪地，于空中拉出了半月狀的弧線。
人群中有人開始哭了，不過聲音很小，要極其仔細(xì)(xì)才能聽到一兩聲抽泣。
牛蛙士兵收回了劍轉(zhuǎn)(zhuǎn)過身子，方正的大臉一下子舒緩了許多，不過只是短暫的片刻，又重新猙獰了起來。
“還不快走？”
一聲令下，人群又開始移動(dòng)，不過與之前相比，大家都格外小心。
查理的眼眶紅了，他還沒能從方才的一幕緩過神來。
眼下所發(fā)(fā)生的讓他不自覺回想起約翰叔同他說的話。
從剛·布蘭德滅亡的那一刻起，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就都得看黎凡帝國下蠻女大軍的臉色了。
“快走吧，芙蘭朵。”梅麗一邊拉著查理移動(dòng)，一邊輕聲提醒道。
查理暗自做了個(gè)深呼吸，冷冽的空氣直入肺部順帶將頭腦也給凍清醒了許多。
逐漸恢復(fù)(fù)過情緒的查理轉(zhuǎn)(zhuǎn)頭小聲詢問了一句，“你不害怕么，梅麗？”
這個(gè)問題在他上車時(shí)梅麗有問過他，今天兩者互換，他迫切想要知道這個(gè)有些奇怪的女孩心里此時(shí)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活下去，芙蘭朵。我只能說，進(jìn)(jìn)門之后，就請你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罷?！?p> 梅麗說話時(shí)眼中格外有神，似乎暗中有股什么特殊力量在支撐著她，能夠如此沉著冷靜地面對生死。
“你也一樣，梅麗，我們一起想盡辦法好好活下去?！?p> 此刻查理一下子明白了生命的真意。
原先他還以為才十八歲的年紀(jì)(jì)必然擁有某種免死金牌，直到剛才目睹了那位小姑娘的死，他才知道自己跟死亡之間并不間隔著什么。
眼下如果不好好想辦法的話，死亡可能就是一瞬間的事，隨時(shí)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