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些人的相遇注定是為了續(xù)寫一個故事;有些人的相遇只是為了給人生多尋找一個配角;有些人的相遇只是插肩而過,旋即煙消云散;而有些人的相遇看起來多此一舉。
魚奇68年,曲柳鎮(zhèn),喬氏學堂。
清晨的陽光透過木窗格投在一張張古舊的木桌上。
一個15歲的男孩正坐在桌邊狼吞虎咽的吃東西,一個年紀跟他相仿的女孩站在門邊看著他吃東西,她的眼角帶著某種不懷好意的笑,她身后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婆吳媽。
男孩不動聲色的吃掉了眼前所有的食物。
“小青瓜,不苦嗎?”女孩跑過去,一臉疑惑的問。
男孩低頭端起盤子往外走,將盤子遞給吳媽,自己到院中開始打掃。
男孩姓倪,名選。常年穿著粗布衣衫,紐扣上總是掛著一塊圓形的玉,瘦高,干凈整潔,話語不多。他的家境大概很一般,學費都是一個月一交,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半年一交。但是他讀書很投入,寫的一手好文章,是老師喜歡的類型。
“莫不是這人味覺喪失了?”吳媽驚訝的自言自語,“大小姐,你剛才確認放在小青瓜里的是黃蓮?”
“那裝黃蓮的罐子還在廚房里放著,一會兒你就親自嘗嘗。”吳媽趕緊說:“大小姐,你饒了我的命,那東西苦的,這人真的恐怕是有毛病。”吳媽雖然這么說,可還是回到廚房,拿起那裝黃蓮的罐子,捏下一點,放在舌尖,立即苦的她趕緊往外吐,再不停的喝水。
”他到底有什么特異功能?面不改色的吃掉黃蓮。“喬知想不通,趁著父親和其他學生都沒來,喬知走到倪選面前,“剛才的菜,好吃嘛?”
倪選低著頭,“好吃。“
”不苦?“
”不苦。“
”我放了黃蓮。“
”噢。“
”你沒吃出來?“
”你站在門邊看著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吃的什么,更別說味道了。“倪選邊說,邊悶頭打掃地上的落葉,他每天第一個到學堂,認真的打掃衛(wèi)生,然后就是坐下溫習功課。
喬知剛想指著他說,“你真是個笨蛋。”
大門那里,另外兩個學生走了進來。喬知只得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似得,先離開這里。
學堂是喬知的父親開辦,就在她家的隔壁,學堂有20幾個學生,她是唯一的女學生。
夜色降臨,到處都是初秋草木清新的氣息,鳳仙花的味道彌散在院中的每一個角落,一叢叢的繁縷在墻角已經結了果實。
沒切好的剛出爐的大餡餅,75度的酒,全是花椒的豆腐,辣椒水泡過的白蘿卜,白醋浸泡的茶水……喬知在燈下寫著菜單,這是中秋晚宴,她準備給倪選的食物。
“不信,他會不動聲色的都吃下去。”
每年的中秋節(jié),哥哥們都會從桔城回來,家里舉辦隆重的晚宴,那時節(jié)賓客紛沓而來,家中還會搭上表演臺。如今距離中秋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上上下下已經開始準備中了。
今年,喬知打算說服父親,邀請學堂所有的學生來參加中秋晚宴,當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是邀請倪選。
自從倪選不動聲色的吃掉她攪拌黃蓮的小青瓜,喬知的內心就有了某些改變,她每天都多了一種期許,想要見到他。
雖然見到也不能多說話,更不能讓別人看到對他有好感,更不可以表現出對他好,可就是莫名的見不到他,便會覺得悵然若失。
喬公望一貫的覺得老師與學生之間,不應該太隨意,所以就算再欣賞的學生,也從不一起吃飯。“老師要了解學生,可卻不能讓學生了解老師。”這是他的原則。
可那天,喬知提議學堂的弟子參加家里的中秋晚宴,他稍加思索,竟然就答應了,喬知大出意外。
“到時候,要注意禮儀,不要跟那群弟子喧嘩,你得坐在你母親身邊,記住我的話。”
喬知第一次發(fā)現父親不那般有距離,記憶中她稍微走路駝背,或者兩腿走路不在一條直線上;亦或步子邁的大了;邁的快了;邁步的時候,面部表情不雅觀了;邊走邊說話聲音大了;癡癡的笑出聲音了;那父親的戒尺就要落在她的腿上。以至于,她覺得父親不近人情。
可今天的父親,難得的臉上落出了慈愛。
倪選依舊是學堂第一個到的學生,也依舊是學堂最優(yōu)秀的學生,依舊是父親嘴里他最欣賞的學生。
中秋前幾天,院子里的燈籠已經全部掛好,表演臺就搭在小花園,哥哥這一次請了常興樓的著名歌妓花明凌。
然而就在中秋的前三天,倪選沒來學堂,他請了病假,腿在騎馬的時候摔斷了。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況且平時也沒見他騎馬,怎么腿就斷了。”喬知想不通,她問平時跟他要好的李佶,他支支吾吾:“他病的很重,恐怕這一病也就沒法來上學了。”
喬知問了倪選家的地址,距離學堂并不遠,傍晚她跟母親說要出去逛逛,母親讓吳媽跟著她,她也應允盡快回來。
按照地址,喬知很快找到了倪選的家,那是一棟老舊的小房子。屋前擺著兩口大缸,散發(fā)著咸味,破舊的窗在夕陽中顯得格外狹小,地面到處都長著繁縷。
“他們家搬走了,說是去了桔城,昨天下午搬走的。”一個挑著擔子的伯伯沖著喬知和吳媽說。
“他家的孩子腿摔斷了?”
“你說倪選那小子,好好的,昨天還搬東西呢。”
喬知漠然。
傍晚的風,掠過這無人的小小院落,繁縷來回搖動。
父親坐在椅子上看書,目光沒有離開書,“有些人注定跟你無緣,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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