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在開學之前,騰出了兩個星期時間回老家陪父母。事先把要帶走的行李裝箱,放在小凱處。湯頓卓故意避開薇薇安打包行李離去的時刻,徑自跑去會所游泳。在水世界里,存在虛幻、任由想象的空間。
老盛眼看著這對他極力撮合的人兒,作勢分飛,只說:“自己的愛,要學會表達;別人的愛,要學會體察。人不怕后悔,而怕老來無所憶,那才是莫大的遺憾。”
薇薇安沒有想到這成了老盛跟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某天放課等小凱一起回到住處,他們從宋立桓的電話留言中獲悉了老盛的死訊。事故的前后大約是星期天下午無所事事,老盛在去剃頭的路上,被一輛沖上人行道的普桑撞倒,當場不治身亡。
薇薇安前思后想撥通了爛背于心的電話號碼。一聲“喂,你好”,斷定是湯頓卓的聲音。薇薇安心如鹿撞地按斷,然后又懊惱,也許可以多聽他喂上幾句。其他尖刻的辨析能力都消失殆盡了,不能象平時那樣分析某種聲音的男人是什么樣。他的聲音居然是溫良柔軟的,只是等待的想來不是自己。有一陣沒聯(lián)系了,他會不會已經有了新的情人了?
湯頓卓因沒有人說話的奇怪電話失眠了。在屋里折騰了半天,穿上外套下樓騎了一圈自行車。為了悼念離開的老盛,湯頓卓放棄了開車,從儲藏室找出一輛多年不用的自行車。他鬼使神差地騎到了肖敏家樓下。那扇窗戶,沒有亮燈。他坐在花壇邊抽完兩根煙,拿火機的手瑟瑟發(fā)抖。關于樓上屋子的回憶不記得在何時被含有薇薇安的影象代替。湯頓卓不喜歡斯人已去自己卻還在原地懷想的感覺,倉皇騎車逃遁,希望借身體的疲勞讓大腦消停。
宋立桓專程趕回BJ參加了老盛的葬禮。追悼會遵照老盛生前的遺愿,沒有哭天搶地的哭喪,朋友們坐在老酒吧里一起回憶快樂的往事,仿佛彌勒佛似的老盛還和他們坐在一起。
蘇瑞錦以前沒少受老盛的冷話,但在送他最后一程的時候,哭得頂兇。高明在一旁著急,生怕哭壞了肚子里的孩子。其實蘇瑞錦痛苦的還有一層是告別過去,婚后的溫情逐漸消蝕了她對湯頓卓的銘心刻骨,她才能再次面對湯頓卓。半年前,在香港和張海璐再次邂逅的時候,蘇瑞錦說過:“也許是我當年逼得太緊,但我真的不想要他到上海再來看我。既然在BJ他不接受我,沒有再聯(lián)系的必要了。是很極端,但我真的無力面對他,只因深愛。哪天我愈合了,也許還能見個面,打個招呼?!?p> 夜?jié)O者的手電三步一崗地亮在湖岸邊。打亮了柳葉上跳動的波光,影影搖搖。操持完豆腐飯后,宋立桓提議騎車載著湯頓卓去以前的大學轉轉,晃晃悠悠。兩個大男人并肩坐在教學大樓的臺階上。
“你記不得你說過曾經寫過一篇作文?評論撿貝殼的小女孩的?!彼瘟⒒竼枴?p> 湯頓卓想起年少癡狂,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歲月,會心地笑了:“記得。我寫什么‘紅塵來去一場空,紅塵來來去去還是一場空’,被語文老師臭罵?!?p> “你覺不覺得生命中有許多的輪回?常常會遇到曾經發(fā)生過的狀況,考驗我們會不會采取與上次不同的方式突破輪回?!彼瘟⒒溉∵^湯頓卓手里的煙,嘬了一口。學生時代延留下來的共產主義行為?!叭魏我环N放浪皆會有一個終結。人遲早會折騰累的,會向往安定與幸福?!?p> “你找到了嗎?”湯頓卓饒有興趣地看著宋立桓。對于宋立桓的婚姻,他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宋立桓如果不幸福,湯頓卓會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的罪過。
“差不多吧。有些人是你命中注定的,比如小雨和我。結了婚,當然要好好過日子啊。你以前說過她象臭豆腐一樣臭不可聞,你說對了一半。她還是越嚼越香的,天生適合做老婆的那一類女人。你也有你的真命公主在等你。”安身立命的宋立桓用食指輕輕捅了兩下湯頓卓腹部的兩節(jié)輪胎,不大好意思地說:“要知道當農場主的日子很清淡的。我快要當爸爸了。”
湯頓卓興奮地瞪大眼睛,奪下宋立桓手里的半截香煙:“真的?那快別抽了。今年是嬰兒潮嗎?大家都晉級了??磥?,我又落后了?!?p> “有一天,你將體會到同樣的喜悅。”宋立桓爽朗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