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Summer term(夏學(xué)(xué)期)
春學(xué)(xué)期像一條軌道平穩(wěn)(wěn)得呼嘯而過,到了夏天,是倫敦一年中最好的季節(jié)(jié)。格林威治公園和大笨鐘調(diào)(diào)了夏令時,4點(diǎn)日出10點(diǎn)日落,相比冬季3點(diǎn)半下課走出教室門的黑夜,這十六個小時的寶貴白晝?nèi)緦畠r青春一樣漫長得讓人可以盡情地?fù)]霍。
學(xué)(xué)校進(jìn)入畢業(yè)(yè)季的前戲——Summer term。我想如果讓姑娘們選擇停留在某一個時間點(diǎn),那一定是此時。圣誕劫難之后,復(fù)(fù)活節(jié)(jié)大幕正式拉開。
夏學(xué)(xué)期通常只有兩門課,學(xué)(xué)校把大把的時間留給畢業(yè)(yè)論文,學(xué)(xué)生將其用于玩樂。在青春正盛時,玩樂似乎是一個貶義詞。在國學(xué)(xué)教育體系中,小學(xué)(xué)一年級就教我們?nèi)杖氈癡b“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高三才在模擬考詩詞填空題中出現(xiàn)(xiàn)“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就好比一個招股說明書把風(fēng)(fēng)險(xiǎn)提示放到了最后一章,不加下劃線就罷了,還用了斜體字。社會主義青春就像社會主義股民一樣,梳著像被割過的韭菜一般的寸頭,從肥大的運(yùn)動校服到格子襯衫,像59元的聚會團(tuán)購自助餐一樣潦草果腹。而萬惡的資本主義,恰恰連校訓(xùn)(xùn)都是“Play hard, work hard”,玩字當(dāng)(dāng)頭不說,還得要求你玩得用力,work這種詞連首字母大寫都輪不上。只有這樣,當(dāng)(dāng)五年后走進(jìn)Campus Pub,你面對酒柜里的一排洋酒比當(dāng)(dāng)年書柜上的課本都熟悉。五年前的酒保老友般走來拍拍肩膀:Tequila as usual?你擺手微笑:Water, no ice,再環(huán)(huán)顧四周年輕的小朋友們叮當(dāng)(dāng)作響的色子,才能領(lǐng)(lǐng)悟校訓(xùn)(xùn)之高瞻遠(yuǎn)(yuǎn)矚意味深長:玩樂是對青春最高的褒獎,唯有揮霍才不負(fù)(fù)青春。
那是一段怎樣的時光呢。如果從上帝視角給那段時光一個慢鏡頭,我想它是暖色的、悠長的,像倫敦夏日的陽光。這可能是青春散去前最慵懶的日子,像鋼琴曲落幕時漸弱的尾音。慵懶到什么程度呢,懶到我們常常不化妝,穿著衛(wèi)(wèi)衣涼拖出門,半睡半醉,不知今夕何夕。懶到如今都懶得用形容詞去描繪它,它只是時間自由的流淌,像水一樣漫無目的,波瀾不驚,周而復(fù)(fù)始。而平淡為什么會讓人懷念,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此時的一天不再圍繞著課程表和deadline,不需要看手表和手機(jī),只需要像夸父一樣追著太陽。日光盛放時從圖書館走出,經(jīng)(jīng)過Queen Tower,左轉(zhuǎn)(zhuǎn)走十五分鐘,上一個小坡,就到了海德公園。穿過蔥蔥郁郁的樹林,路過小朋友踢足球的場地,到達(dá)一塊寬闊的草坪。在擁吻的情侶、讀書的學(xué)(xué)生、曬太陽的流浪漢和推著嬰兒車的主婦中走過,挑一塊松軟舒服的草皮躺下,把課本蓋在臉上遮陽,就可以昏昏睡去,仿佛一個世紀(jì)(jì)都不會有人來叫醒你。半晌醒來,Rachel像樹袋熊一樣吊在富帥的脖子上,凱莉抱著筆記本寫小說,Jesse在讀《普林斯頓數(shù)(shù)學(xué)(xué)指南》,Serena看著一堆廢柴朋友,先給中餐廳打電話定晚餐再給bar打電話留卡座。等到日光漸沉,一行人到Chinatown的粵菜館吃燒鴨和鹵味,餐末一定要來一煲海鮮粥。夜色初上,轉(zhuǎn)(zhuǎn)場到街角的一家常去的日式bar,喝喝清酒搖搖色子。夜深人靜時再走在街上,路過24小時便利店買點(diǎn)酒,回到主戰(zhàn)(zhàn)場Serena家。喝喝抽抽,笑笑嚷嚷,直到逐個暈暈沉沉散落在沙發(fā)(fā)、床、地毯各自睡去。第二天中午日光明亮?xí)r被晃醒,再去學(xué)(xué)校圖書館樓下的cafe吃brunch。然后呢,從圖書館走出,經(jīng)(jīng)過Queen Tower,左轉(zhuǎn)(zhuǎn)走十五分鐘,上一個小坡,就到了海德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