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縣里城隍老爺。”一個鬼差趕緊道。
“在下宋召,莊縣城隍,自接到奇生書信后翹首以盼,總算將大仙等來。”
紅面大耳的漢子抱拳喜道:“早就聽聞你在青水三縣的赫赫威名,我們派了差吏在官道等候大仙,沒想到大仙走小路而來,我聽道童報信,趕緊過來。”
“閑話少說,將你這里妖魔的情況說了,我還趕著下一家。”
葛川正色道,經了青水縣一事,他對城隍官吏這些人鬼都不是很信任。
宋召苦笑道:“葛大仙蒞臨,妖魔必然伏誅,不必如此著急,我等早已擺席設宴,歇息一日再動身也不晚。”
葛川眉頭一皺,正要追問。
敲鑼打鼓,嗩吶唱曲聲從外面傳來,還有人在外贊禮“縣長到”。
葛川一陣頭大,他最煩這種應酬,偏偏對方笑臉迎人,不好伸手去打。
縣長姓呂,長的五大三粗,熊腰猿臂,說話語氣粗放,遮住臉跟王大膽似的。
捧了葛川幾句,便邀請往縣衙赴宴。
葛川本打算扮個黑臉,不在此多糾纏,但宋城隍說佳肴在席,呂縣長說有美人作伴,成功將葛川留下。
片刻后,縣衙之中。
豌豆粉、鮮菇宴、琵琶火腿、麻辣雞肉,當地特色美食擺了一桌。
葛川大快朵頤,吃的黑臉發紅,額頭冒汗。
呂縣長使個眼色,一名艷麗女子粉面含羞,軟進葛川懷里。
“小女子來口對口喂大仙吃……”
葛川一把將她推開,瞋目道:“這些都不夠我一個人吃,你還敢過來搶,你這里的侍女這么沒規矩!”
“本縣的廚子是從河陽國王府買來的,大仙要吃多少都有。”呂縣長笑道,又喝退侍女。
呂縣長正要說話,外面人未到聲先至,音色深沉。
“聽說新來了個游方道士,人在哪里?”
葛川看去,只見來人身材矮胖,青色毗盧帽,嶄新紗偏衫,面如饅首,大肚肥胖,像是個小西瓜頂了個大西瓜。
手里柱著一柄鎏金禪杖,一雙大眼,被臉上肥肉擠壓許多,略顯不善地盯著葛川。
葛川瞥了一眼,沒有搭理,繼續吃飯。
和尚轉頭看向呂縣長,拂然說道:“你將我從廣化寺請來對付山魈,怎么還找了個游方巫漢來戧行!”
接著上下打量葛川,譏諷道:“從未聽說河陽國有什么大的道宗,只怕是哪里來的江湖騙子,虧你是個縣令,這點眼力勁都沒有。”
葛川一拍桌子,怒目橫眉道:“老禿驢,說話注意著點,老子出了名的和善待人,誠信處事,再敢往我頭上潑臟水,老子活撕了你!”
看著兩人針鋒相對,呂縣長急忙道:
“誤會誤會,頓珠法師是廣化寺大弟子,于半月前被我請來降服邪祟,不想山魈懼于法師威名,逃竄不知去向,法師這才留下靜候。
這位是富山縣葛大仙,修有異術,法力高強,短短數日將周圍幾縣妖魔肅清。
都是我招待不周,致使兩位沖突,還請見諒,在下自罰一杯。”
呂縣長說著滿飲一杯。
頓珠法師冷哼一聲,給了呂縣長這個面子。
畢竟對方給廣化寺捐了不少善緣,聽說還在王府里有些關系,要是鬧得不好看,難免會惹來寺廟禪師們的批評。
宋城隍也在打圓場:“大家都是為了消滅山魈,給百姓們一個安寧,何必自家爭吵。正好這幾日有了山魈的下落,還請兩位大師齊心協力,一鼓作氣消滅這個害人怪物。”
就在宋城隍給眾人講解山魈時,葛川注意到一個家丁打扮的人悄然進屋,悄然對呂縣長耳語幾句。
“沒追上……帶走了……”
歌舞聲響,又坐的較遠,只是隱約聽到這兩句。
葛川忽地想到來時遇到的貍貓怪和書生,難不成這呂縣長在追趕他們?
那個書生細皮嫩肉,踏青救貓,該是豪貴出身,難不成是呂縣長的子嗣?
可若是這兩位的長相未免差的太大了。
而且呂縣長和宋城隍關系這么好,若是縣長兒子遇到妖怪,宋城隍肯定會出言提醒,怎么會讓縣長兒子淪陷其中。
再者說了,那個書生推著車子,帶著大包小包,記得車轍碾壓的痕跡較深,一看就是貴重物品,也不像是私奔的架勢。
葛川性格粗莽,但心思細密,瞬間就想了很多。
同時心中有些懊惱,早知道就該追問二人。
“那葛大仙就答應了?”宋城隍笑道。
葛川正思考書生一事,下意識點點頭,然后才反應過來,疑惑道:“答應什么?”
“夜宿雞脖山等山魈現身,山魈這半個月懼于頓珠法師大名,一直沒能吃人血肉,恐怕憋了許久,前天有人在雞脖山附近看到山魈腳印,咱們可以在那里用人引誘山魈現身,然后斬殺。”
頓珠點點頭,乜向葛川。
“聽你的便是。”
葛川提起一根火腿,一口便撕下小半。
……
莊縣與河陽國治相距五百里,有數條通衢大道經過,是個實打實的富縣。
雞脖山就是一條官道經過的地方。
說是山,其實就是許多矮小丘陵,因著本地多是平原,少見山脈,故得此名。
雞脖山行旅眾多,多有客商,客棧食宿市集逐漸多了起來,形成個村子。
但從一年前鬧山魈以后,商旅行人不敢再經過這里,偌大一個村子就荒廢下來。
夜涼如水,月色清冷。
此時,頓珠和尚和呂縣長正領了十多名差兵駐守在一處丘陵側面。
“有大師坐鎮我就放心了。”呂縣長輕松道,“只是害怕山魈覺察,不敢再來。”
頓珠和尚盤坐在地,閉闔雙目,手持操禮,面容隱隱有圣潔光明。
“我已隱藏氣息,它絕對察覺不到。”頓珠和尚低語道:“只怕那個粗莽屠夫。”
頓珠和尚眼皮微微抬起,看向了遠處一個荒廢的村子。
葛川領了一名熟悉當地的差役,正在村里巡查。
“……這個村子二百多口,全被山魈給吃了,從那以后,雞脖山就逐漸荒廢下來。”
一名差役對葛川說著,說話時扭頭四顧,似乎山魈就在旁邊。
“這么多人,怪不得陰氣這么重。”
葛川看著一棟棟黑漆漆的破敗房屋
一陣陰風吹過,差役縮了縮脖子,往葛川更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