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連莫名其妙的音樂(lè)也停了，屏幕上的動(dòng)(dòng)作換個(gè)(gè)姿勢(shì)繼續(xù)(xù)。沒(méi)有劇情、沒(méi)有對(duì)白、沒(méi)有過(guò)渡、簡(jiǎn)單而直接，反反復(fù)(fù)復(fù)(fù)，好像一本不厭其煩的教科書(shū)。

　　黑暗中哪里的椅子啪嗒一聲，好像是誰(shuí)摔了一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循聲而看。然而，無(wú)論是摔的人還是其他人都很快又重新轉(zhuǎn)(zhuǎn)回到前面的屏幕上。

　　折疊椅的質(zhì)(zhì)量應(yīng)(yīng)該是很不好，之后總有這里那里奇奇怪怪的椅子的響動(dòng)(dòng)。

　　李未僵直地坐在那里，好一陣才從最初本能的羞愧中緩過(guò)神來(lái)，漸漸能夠正視面前的影像。

　　他反應(yīng)(yīng)過(guò)來(lái)的第一個(gè)(gè)念頭是：“我KAO，原來(lái)是這樣！”

　　第二個(gè)(gè)念頭是：“這是《倩女香魂》，還是《生活的真諦》？”他還記得小黑板上寫(xiě)的劇名，那是真的名字嗎？還是老板的幌子？如果是幌子，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心照不宣的暗語(yǔ)呢？要不，為什么大家會(huì)(huì)知道放什么呢？

　　沒(méi)有答案。

　　屏幕上的兩人終于開(kāi)始進(jìn)(jìn)入到了下一個(gè)(gè)流程。

　　男人也開(kāi)始喘息，面孔開(kāi)始變得失控，好像學(xué)(xué)校運(yùn)(yùn)動(dòng)(dòng)會(huì)(huì)上跑3000米的長(zhǎng)跑運(yùn)(yùn)動(dòng)(dòng)員，臨近終點(diǎn)(diǎn)時(shí)(shí)，既疲憊到要崩潰、又被欲望驅(qū)(qū)動(dòng)(dòng)著要奮力一搏，痛苦與興奮交織在一起，呈現(xiàn)(xiàn)出一種靈魂出竅似的癲狂。

　　而女人，盡管依然在搖頭擺臀，卻似乎只是附著于他身上的一個(gè)(gè)玩偶或工具。

　　男人終于沖過(guò)了終點(diǎn)(diǎn)。鏡頭卻轉(zhuǎn)(zhuǎn)向了癱軟的女人。那個(gè)(gè)胸大卻看起來(lái)不甚聰明的女人，賤兮兮地爬向一臉滿足和懈怠的男人，繼續(xù)(xù)開(kāi)始下一輪的討好。

　　不知怎的，李未忽然覺(jué)得有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的失望和難過(guò)。

　　影片在沒(méi)來(lái)由的地方忽然停住，換成了另一個(gè)(gè)風(fēng)(fēng)馬牛不相干的場(chǎng)景和角色，角色的行為卻都大同小異。

　　影片就這樣一段一段地放下去，李未的身體從最初的僵直，慢慢放松下來(lái)。盡管腦子依然繃著弦，但注意力已經(jīng)(jīng)開(kāi)始轉(zhuǎn)(zhuǎn)向了不同的技術(shù)(shù)層面，甚至有了一點(diǎn)(diǎn)研究的意味。

　　他十八了，青春期已經(jīng)(jīng)安穩(wěn)(wěn)地溜走了大半個(gè)(gè)身子，只剩了個(gè)(gè)小小尾巴，偶爾出來(lái)?yè)u曳一下。

　　這個(gè)(gè)過(guò)程對(duì)他來(lái)說(shuō)并不算難熬。

　　私下里，他和他的伙伴們也講些自己道聽(tīng)途說(shuō)甚至瞎編的八卦段子，然后故作老道地嗤笑一通。但更多的時(shí)(shí)候，他們更愿意沉浸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面。

　　上到高中，小時(shí)(shí)候課桌上劃的三八線已經(jīng)(jīng)沒(méi)有了，但女生們卻似乎離得更遠(yuǎn)(yuǎn)了。她們更敏感也更矜持、更有想法，也更令人難以捉摸。

　　作為校園里始終木秀于林的人物，他不是不知道那些或遠(yuǎn)(yuǎn)或近關(guān)(guān)注的目光，而他的回應(yīng)(yīng)也總是體面的。

　　比起一天天構(gòu)(gòu)建起來(lái)的探索世界的渴望，他實(shí)(shí)在沒(méi)有太多的好奇去探究這些小女生的心事。

　　至于，偶爾在深夜的生理反應(yīng)(yīng)，他已經(jīng)(jīng)摸索出一套自己解決的辦法。這個(gè)(gè)，也沒(méi)必要跟具體哪位聯(lián)(lián)系起來(lái)。

　　角色都是歐美人種。在這見(jiàn)個(gè)(gè)老外都稀奇的小城，忽然進(jìn)(jìn)化到能把人看得透透徹徹，既有種得了便宜的優(yōu)(yōu)越感，又實(shí)(shí)在有種不小心趴人窗戶的愧疚。

　　而人種的差別，讓他在初見(jiàn)的臉熱心跳之后，也有了一種旁觀者的疏離感。有點(diǎn)(diǎn)像，下鄉(xiāng)(xiāng)時(shí)(shí)偶爾看見(jiàn)兩頭牲畜糾纏在一起，人們斷然是不會(huì)(huì)聯(lián)(lián)想到自己身上去的。

　　影片換著姿勢(shì)繼續(xù)(xù)，李未已經(jīng)(jīng)慢慢適應(yīng)(yīng)并冷靜了下來(lái)。他想中途退場(chǎng)，又覺(jué)得太突兀，會(huì)(huì)引人注意，反而不好。于是便一直等著結(jié)(jié)束。

　　好在老板的小算盤(pán)打得精明，并不想為一張票錢(qián)就費(fèi)(fèi)太多電。

　　影片在角色激戰(zhàn)(zhàn)中嘎然而止，屋里燈光忽然亮起，所有人都恍如被抓了現(xiàn)(xiàn)行，互相看得清清楚楚。

　　沒(méi)有人吭聲，大家默默地站起來(lái)，老老實(shí)(shí)實(shí)(shí)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