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豪賭
唐賢聽了江瀾的話,只覺得心頭鼓點(diǎn)(diǎn)在敲。
面前的少年仍舊語速飛快地接著說道:“在殿下?lián)]手的那一瞬間,我必以命相拼!從此以后,江瀾和卿龍山莊就是仇人了!我會殺掉這里的一切活人,直到找回我的同伴!我會拿著殿下的腦袋,去到國主面前換取督稽府的平安!”
他的情緒很高昂,這些事情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但確實(shí)是真情流露。
情緒在江瀾的胸膛里燃起,化作靈魂的光輝,于他的眼中閃耀若星星。
唐賢自然看不到那并不實(shí)際存在的光彩,但是那股山海一樣的壓力幾乎要將他籠罩起來。
好遠(yuǎn)(yuǎn)。
他的心里只有這種感覺。
奴隸出身,跟著哥哥一路篡位奪權(quán)(quán),他的腳下踩著多少血尸怨魂。
但是他這一路上,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看向誰的時(shí)候,會這么疲憊,這么遙遠(yuǎn)(yuǎn)。
他好像站在山腳下,眺望著山頂?shù)納倌輟?p> 他們不是一個(gè)世界的人。
“哈哈哈哈——”唐賢忽然狂笑起來,幾盡癲狂,眼淚從他的眼角流出,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舉起的手也緩緩放下。
他輸了。唐賢心里明白。
他當(dāng)(dāng)然不是瘋子,也并非不信江瀾的話。
這一切,只是自己心底那股不服輸?shù)木髲?qiáng)最后翻涌罷了。
他也曾是一個(gè)少年,縱使蕩于血海,也心懷藍(lán)(lán)天。
這是最后一次了吧,那個(gè)少年,該離去了。
接下來,是一個(gè)半百的中年人,為了拯救自己的家業(yè)(yè),而付出不懈的努力。
唐賢緩了好半天,這才緩過勁來,他重新看向江瀾,眼神中已然沒有任何敵意:
“請?jiān)徫易詈蟮娜涡裕偣?,我接受你的提議,我們換個(gè)地方談?wù)劙傘!?p> 江瀾憋著的一口氣,這才緩緩?fù)魯鰜懟?p>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背脊,已經(jīng)(jīng)濕透了。
賭贏了,他真的賭贏了,賭上自己的命,或許還有無數(shù)(shù)人的。
他想要吼叫,然后躺下,立刻睡著。
但是不行,月夜正濃,這個(gè)夜晚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他是渭雨的守望者,肩上的擔(dān)(dān)子從未變輕。
…………
另一邊,唐賢的府子里,守衛(wèi)(wèi)森嚴(yán)(yán),拿著武器的衛(wèi)(wèi)士們用視線將所有角落都給鎖死了。
二樓的房間里,長公子唐濤正坐在桌前。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臉上的愁色又深了一些。
十分鐘前,他那被人稱為包夫人的慈祥母親,拎著自己的拖地長裙就沖進(jìn)(jìn)了他的房間里。
“兒子,你爹他瘋了!瘋了!”包夫人已經(jīng)(jīng)來就拉著自己的大兒子抹眼淚,“從他邀請那些下賤的家伙過來吃飯以后,他就不正常了,我就知道我們跟那些下等人接觸不得,你爹是不是被他們傳染上什么毛病了?你想想辦法,找個(gè)醫(yī)(yī)生不動(dòng)聲色地給他看一看?堂堂一個(gè)親王,把家里弄得這樣雞飛狗跳的,要不我偷偷坐車出去,找他那個(gè)國主哥哥來治治他?”
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界發(fā)(fā)生的一切一概不知的母親這樣對唐濤說道。
唐濤也沒有辦法,只能擺出笑臉把自己的母親好好開導(dǎo)(dǎo)了一番,并拍胸脯保證自己會解決一切事情,不用她來操心。
好容易包夫人才哭哭啼啼地回去了,但是唐濤心里卻覺得壓力越來越大。
他也不是埋怨自己的母親,一個(gè)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對外面的世界能有什么樣的想象力呢?
只是這樣子下去,總有紙保不住火的那一天吧。
其實(shí)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到底發(fā)(fā)生了什么,只是從各種方面隱約能猜測出來,父親和國主之間發(fā)(fā)生了什么足夠讓人談之色變的大事。
他是家里的長子,父親之下第一的頂梁柱,這種時(shí)候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懷疑父親,也不能去做什么無意義的事來添亂。
只能相信父親,既然他沒有告訴自己,也沒有要求協(xié)(xié)助,就說明這事不是他們該知道的,也不需要幫忙。
但是這樣干等著,實(shí)在是有些心慌啊。
忽然,唐濤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少爺……您這樣子,我們也很為難啊?!弊o(hù)(hù)衛(wèi)(wèi)夾帶恐懼的聲音也隨即傳入他的耳中。
唐濤轉(zhuǎn)(zhuǎn)過身來,下一秒面前的門就被人推開了,只見小公子唐月低著腦袋,像是犯錯(cuò)一樣地站在門前。
他的身后,護(hù)(hù)衛(wèi)(wèi)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只是一個(gè)勁地說道:“老爺吩咐過的,您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有……有什么要求告訴我們就好了,這樣子,我們沒辦法跟老爺交代啊……”
“行了?!碧茲鋈淮驍嗔俗o(hù)(hù)衛(wèi)(wèi)的話,他看了看唐月那副落水小狗似的樣子,抬頭對護(hù)(hù)衛(wèi)(wèi)說道,“你走吧,這里交給我就好了。”
“可這——”護(hù)(hù)衛(wèi)(wèi)看起來更加為難了,“大少爺,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沒辦法,跟老爺交代……呃,不是,不是,我對小少爺不是那種意思……”
護(hù)(hù)衛(wèi)(wèi)的話再度被打斷了,只見什么東西忽然從他的面前飛過來,他連忙接住,發(fā)(fā)現(xiàn)(xiàn)掌心里是一枚紋金的玉璞,還透著溫?zé)帷?p> 這是唐濤貼身攜帶的東西。
“你拿著這個(gè),算是我的信物,剩下出了什么事情,都是我一個(gè)人的責(zé)(zé)任,這里的規(guī)(guī)矩你是知道的,有它在,父親不會為難你?!碧茲鏌o表情地說道,“去吧?!?p> 在護(hù)(hù)衛(wèi)(wèi)走后,唐濤關(guān)(guān)上門,神色稍微緩合了一些,對著唐月說道:“月兒,你醒了啊,感覺好些了嗎?”
唐月輕輕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沒有發(fā)(fā)出任何聲音。
“不必理會那些無端的言論,人在恐懼的時(shí)候總是很容易相信各種沒有根據(jù)(jù)的事情,你不用在意,做好自己就行了?!碧茲f道。
自從唐月回來之后,山莊里就流傳了一種傳言,說是兇手其實(shí)就是小公子自己,他假裝被劫走,又奇跡般地被找到,一切都是自導(dǎo)(dǎo)自演的,不然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地從那種殺人狂手里活下來。
雖然沒有人當(dāng)(dāng)著唐月的面明說,但是他醒來之后,看著其他人的舉動(dòng)和神情,多少也已經(jīng)(jīng)猜到了。
越是沉默的孩子,內(nèi)(nèi)心里對于外面的世界便越是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