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玄禮踏著飛鶴,落在太玄觀中。
黑須莊重的長大道人黃玄機(jī)(jī),立即迎了上去:“如何?”
宗玄禮灑然一笑,悠然道:“小弟親自出馬,豈有不成之理?我已經(jīng)(jīng)將裘元等人投入玄陰洞。”
黃玄機(jī)(jī)聞言放心,捋著黑須道:“玄陰洞中全無半分靈氣,來自地底的玄霜陰風(fēng)(fēng),又能消磨人的法力和意志。他們待在玄陰洞,定會(huì)實(shí)(shí)力大減。師弟此手,順?biāo)浦郟珶o痕跡,雖說沒有將他們趕下山,卻也算是最好的結(jié)(jié)果。”
宗玄禮微微一笑,而后略微遺憾道:“若非吳駿等人剛出手,就全被裘元此子鎮(zhèn)(zhèn)壓,以至于鬧出的動(dòng)(dòng)靜太小,我也不會(huì)只罰他們?cè)諦幎疵姹凇2蝗霍[出的動(dòng)(dòng)靜再大幾分,我就能以心性不佳為由,剝奪了裘元的拜師資格,那才是穩(wěn)(wěn)操勝券呢?”
黃玄機(jī)(jī)聞言一愣,半天方道:“如此看來,裘元此子也是個(gè)(gè)修道種子!”
宗玄禮一擺手,譏笑道:“修道種子我見過太多,可最終成就仙道的,萬中無一。”
黃玄機(jī)(jī)微微搖頭,嘆息道:“可惜了!”
……
“裘元,此處便是玄陰洞,自去領(lǐng)(lǐng)罰吧。時(shí)(shí)間一到,我等自會(huì)將爾放出。”兩名身高丈許的藍(lán)(lán)臉力士,一左一右的立在一座山谷前,面無表情的開口。
裘元掃了他們一眼,也不言語,振衣走進(jìn)(jìn)一處冰晶覆蓋的山谷。
玄陰洞,是天目山一處隱秘之地,在玉霄峰后三千丈的一處深谷,周年陰風(fēng)(fēng)怒號(hào),玄霜覆蓋,被用來作為犯錯(cuò)(cuò)弟子的受罰之地。
一進(jìn)(jìn)入谷中,就見四周山壁上有近百個(gè)(gè)洞窟,無數(shù)(shù)陰風(fēng)(fēng)呼嘯,裹挾著黑霜玄冰,從洞窟中席卷奔涌而出,聲音凄厲刺耳,猶如古戰(zhàn)(zhàn)場千軍萬馬嘶吼,不滅的英靈永世徘徊。
“這陰風(fēng)(fēng),居然能夠消解法力!”
裘元感受著從地底吹來的陰風(fēng)(fēng),一接觸,純陽真氣頓時(shí)(shí)凝滯,仿佛被冰凍了一般,莫說搬運(yùn)(yùn),便是尋常動(dòng)(dòng)用,都艱難許多。而且,在陰風(fēng)(fēng)的不斷吹刮中,法力竟然慢慢在減少。
“不妙,此處法力被凝固,又無天地靈氣可汲取,只能單靠肉身之力抵御陰風(fēng)(fēng)。若是在這里帶上一個(gè)(gè)半月,我的修為非倒退不可。”
裘元目光一凝,想到了宗玄禮離去前,目光里的那絲譏笑。
“莫非,這就是他的目的。賜予我等寶物奇珍,勾動(dòng)(dòng)我等自相殘殺,最后再出面,以執(zhí)(zhí)行門規(guī)(guī)的名義,將我等罰來玄陰洞,好消去我等法力?”
“可是,他這樣做,又為了什么?”
裘元露出思忖的神色。他一來就被人算計(jì)(jì),算計(jì)(jì)他的還是天隱子的徒弟,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莫非……”裘元沉吟片刻,忽然想起陰麗華之前說過的話,“莫非他是受昆侖派某位長老所托,暗中排除一些拜師的潛在對(duì)手?”
他念頭電轉(zhuǎn)(zhuǎn),隱隱約約把握到一絲線索。
“對(duì)了,般若大師的信件也是此人轉(zhuǎn)(zhuǎn)送。莫不是他偷看了信中內(nèi)(nèi)容,怕天隱子被般若大師影響,收我為徒,壞了門中某位長老的好事,于是策劃了這么一場大戲?”
裘元眼神瞇了起來:“若是這般,那他無故送我洗髓神乳,也就說得清了。畢竟洗髓神乳也是一件奇珍,怎么會(huì)輕易送給一個(gè)(gè)陌生人!”
“不過,如今還是要看天隱子道長的態(tài)(tài)度。那宗玄禮雖然敢以權(quán)(quán)謀私,但絕對(duì)不敢攔下般若神僧的信件。若是天隱子道長,有意收我為徒,便可安然無憂。若是他無意……”
裘元忽然攥拳,猛然吸一口冷氣,道:“便是他無意,我也要拜入昆侖!這宗玄禮敢以權(quán)(quán)謀私,暗地里算計(jì)(jì)我,又怎可讓他成功!”
言罷,選擇一口洞窟,步入其中,感受著地底陰風(fēng)(fēng)的侵蝕,慢慢地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著太一化龍決。
……
玉霄峰,紫陽觀。
一座丹房里,熱浪滾滾,炙熱的地火洶涌而出,灼燒的連空氣都坍縮起來。
一尊十丈高、六丈寬的丹爐,矗立在房間正中央,周圍有先天八卦、周天星象、河圖洛書,無數(shù)(shù)密密麻麻、小如蚊蠅的符箓篆字接二連三亮起,如同諸天星斗。而室內(nèi)(nèi)昏昏暗暗,宛如宇宙太虛。
丹爐開有三口,每個(gè)(gè)口都有一人高,里面火焰滾滾,熱浪騰騰,可以看見一顆栲栳大的丹藥,在火中載沉載浮。
“童兒,召你八師叔進(jìn)(jìn)來!”
突然,丹爐前面,凌空盤坐的一名面如重棗、身材魁梧的中年道人,閉著眼睛,開口道。
立在一旁,手持芭蕉扇,使勁扇火的道童忽然一愣,而后不敢質(zhì)(zhì)疑,迅速應(yīng)(yīng)喏,出了丹房,朝太玄觀飛去。
“四師兄找我?”
宗玄禮眉頭一蹙,不置可否。
“這關(guān)(guān)頭,吳師兄找你何事?莫不是咱們的算計(jì)(jì)被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黃玄機(jī)(jī)大驚失色。
宗玄禮搖頭:“絕不會(huì)。四師兄一直在煉制他那爐‘洞天神丹’,不可能分心關(guān)(guān)注一個(gè)(gè)小角色。”
“洞天神丹!”黃玄機(jī)(jī)猛吸一口氣,眼中流露出震撼與渴望之色。
宗玄禮思忖片刻,道:“黃師兄,你先待在太玄觀內(nèi)(nèi),不要輕易被人看到,小弟去去就來。”說罷,召來一只飛鶴,朝紫陽觀飛去。
……
“八師弟來了,扇火!”
宗玄禮甫一落地,就見那名面如重棗、凌空盤坐的中年道人,面無表情的指著地上的一柄芭蕉扇。
宗玄禮雖然一頭霧水,但是不敢推脫,當(dāng)(dāng)即拿起芭蕉扇,使勁地朝丹爐里狠狠一扇。
這一扇,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
“這陰風(fēng)(fēng)似乎不對(duì)勁?”
面壁十日后,渾身布滿寒霜的裘元,忽然睜開眼。
他體內(nèi)(nèi),純陽真氣已經(jīng)(jīng)凍成了冰渣子,莫說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了,便是感應(yīng)(yīng)都感應(yīng)(yīng)不到,只能以肉身抵抗地底陰風(fēng)(fēng)的侵襲。
幸而,裘元從小練習(xí)(xí)武功,體魄強(qiáng)(qiáng)健,又在太一化龍決的修持下,幾次伐毛洗髓,是故才能在地底陰風(fēng)(fēng)晝夜不息的吹襲下,至今依然保持著清醒。
但是最近幾日,陰風(fēng)(fēng)越來越強(qiáng)(qiáng)勁,似乎內(nèi)(nèi)里潛藏的、蟄伏的巨大力量,暴發(fā)(fā)在即,寒意越來越強(qiáng)(qiáng)盛,連他都有點(diǎn)(diǎn)抵抗不住。
“不管了,先修煉太一化龍決。”
裘元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將之拋諸腦后,艱難地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起太一化龍決。
在他不懈的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下,被凍成冰渣的純陽真氣,似乎復(fù)(fù)蘇了一絲,微微發(fā)(fā)亮,而后慢慢蘇醒、蠕動(dòng)(dòng)著。
……
“再扇!”
吳茱萸雙目閉合,面無表情,指揮宗玄禮扇風(fēng)(fēng)。
宗玄禮臉色變幻不定,聽到吳茱萸發(fā)(fā)話后,苦笑一聲,又抬起芭蕉扇,咬牙猛地一扇,身體法力瞬間被掏空,差的脫力摔倒。
嘩!
丹爐中,受到如此猛烈的罡風(fēng)(fēng),火焰立即暴漲起來,里面竄出九條火龍,活靈活現(xiàn)(xiàn),環(huán)(huán)繞著在丹爐中央懸浮的一顆神丹飛舞,口中噴出紫青兩色火焰,灼燒著神丹。
“玄陰洞的陰癸寒潮,又要爆發(fā)(fā)了吧!”
就在宗玄禮扇了數(shù)(shù)百下后,吳茱萸忽然開口問道。
宗玄禮聞言面色難堪,最后苦笑一聲,低聲道:“師兄,小弟知錯(cuò)(cuò)了。”
吳茱萸閉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根本沒有聽到。
宗玄禮見狀,只能雙手使勁抬起芭蕉扇,拼命地扇起來。這扇子上設(shè)(shè)有六丁六甲禁制,能夠瞬間吸取他全身法力,化作罡風(fēng)(fēng),滋補(bǔ)(bǔ)丹爐中的“洞天神丹”。
……
五日后,又是一股冰冷寒意自地底涌來。
裘元眉毛、頭發(fā)(fā)、皮膚、四肢上都結(jié)(jié)成了厚厚的冰層,將他凍結(jié)(jié)在其中。
但隱約可以看到,在他下丹田位置,一股乳白色的氣息,散發(fā)(fā)著微弱的熱量,緩慢的蠕動(dòng)(dòng)著。
經(jīng)(jīng)過裘元這幾日不懈的運(yùn)(yùn)功,純陽真氣已經(jīng)(jīng)能夠初步擺脫陰風(fēng)(fēng)的冰凍,緩慢的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
“趁此機(jī)(jī)會(huì),一氣貫通剩余經(jīng)(jīng)脈,早日躋身筑基第二關(guān)(guān),煉神還虛!”
裘元目光一閃,立即運(yùn)(yùn)轉(zhuǎn)(zhuǎn)純陽真氣,朝其余未開辟的經(jīng)(jīng)脈轟去。
就在此時(shí)(shí),地底忽然暴發(fā)(fā)出一陣轟鳴,而后無窮無盡的寒潮陰風(fēng)(fēng)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所過之處,無不冰霜凝結(jié)(jié),天寒地凍。
轟的一聲,寒潮卷過裘元,頓時(shí)(shí)將他凍成一個(gè)(gè)巨大的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