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圓還沒有回來。
春姨神情憔悴的屏退左右,于窗邊望了一眼天空。
天光漸亮。
已是三天四夜了。
春姨嘆了口氣,以手扶住額頭,眼角余光瞥到盞清心明媚茶,此茶如名,具備清心功效,在北澤這個小地方里算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春姨小茗一口。
就在此時,外邊傳來喧嘩,引得春姨不悅,便高聲呵斥:“何人在外喧嘩。”
喧嘩立即減少,不一會兒,藥堂管事敲門而入,與春姨說了一事。
春姨一愣,隨即皺著眉頭...松了口氣。
紀圓回來了。
......
“回來了?”韓輕訪差異起身。
天雖蒙蒙亮,但作為一家之主,同盟盟主,韓輕訪還是早就起了身,正準備赴任...結果就聽到了這消息。
可沒給他瞪大眼睛。
“...咋...咋個回來...的?”
帶來消息的是韓輕訪的心腹韓成,后者回復到:“是邢堂那邊的消息,說他們在巡夜的時候遇到一個孩子在街上游蕩,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三天的韓徹寒!”
“邢堂...”韓輕訪微瞇雙眼。
“我知道了。”他理了理衣服,道:“那就走一趟邢堂。”
......
獵人是個棘手的存在,對他人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
置身于陌生環境,獵人難以安眠,對他而言,涼寶山地界并不比荒郊野嶺安全,所以早早就醒了過來,恰好意外發現外邊燈火通明,有意打探之下自然是輕易得知,韓家有個失蹤兒童被找到了,據說還是...就在這片地兒自己冒出來的。
獵人眨了眨眼睛,嗅到了一絲異樣。
本就閑來無事,何不過去看看。
......
邢堂,是執掌韓家秩序的部門,也是韓家最大的部門,分內邢與外邢,后者負責涼寶山地界邊緣的巡邏,對野生亞龍的偵查,偶爾還會主動出擊消滅來犯,被紀圓繞過去的那個崗哨就屬于外邢。
至于內邢,則是負責韓家內部的秩序與巡邏,看似職責不如外邢,但在韓家內部的地位卻是極高,常人輕易不敢得罪。
此時雖已黎明,但邢堂之中依舊燭火燃動,邢堂主事韓鴻高坐臺上,兩側邢堂子弟一字排開,雖不言不語,但卻依次展開龍魂,無一不是四重天級別的龍武者......這算是邢堂每次升堂所必行之形式,對于邢堂中人自然是司空見慣,可一個七歲的孩子又可曾見過如此場面,不給當場嚇尿就不錯了。
除非這個孩子是紀圓。
他此刻站在邢堂之上,裝著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雖然他很想大聲哭喊要媽媽之類的...但他內心太過于蒼老,以至于就算是演都演不出來,只能作罷。
紀圓為何會在邢堂之中?
自然是為了邢堂主事韓鴻。
韓鴻此人,能力極強,否則也不會坐在邢堂主事的位子上,可同時的,他與韓家當代家主的關系極差,那是差到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程度,究其原因便是...韓鴻是上一代韓家家主的獨子,且信奉守成之道,對任何革新都充滿厭惡。
這樣一個人,在手底下人發現了紀園之后,又怎會安分的將其帶給韓家家主?韓鴻他一直信奉一點:韓輕訪在鋌而走險,真正適合這個韓家的人,只有他韓鴻!
而沐凡道,便是利用了這一點。
他需要混亂,需要足夠的混亂來掩飾紀圓外出的秘密,在簡單了解了一下韓家目前的情況后,他便安排紀圓深夜出行。邢堂之人之所以能如此簡單的找到他,哪里是紀圓在街道上亂竄導致,分明是紀圓自己撞上去的。
待到儀式結束,韓鴻便輕輕理了理嗓子,隨后望向堂下二人。
一人紀圓一人...學堂家老。
既然失蹤的是學院,那么家老便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這位家老已經很可憐了,學員失蹤這事本就搞的他焦頭爛額,現在又給他大清早抓起來,現在跪在下邊還遲遲回不過神來......但這與他何干?
他作為邢堂主事,早就想對學堂不利了,只是雖然有足夠多的消息證明學堂出了件大事,但此前他卻不好拿人,一來凡事的得講個證據,二來便是...幾乎所有人都在有意瞞著他韓鴻,即便是失蹤之人關系最為密切的藥堂首席醫師春姨,也不樂意待見他,所以他便一直遲遲沒有動靜。
本來他都要以為自己要錯過這次打擊韓輕訪最好的機會了,結果你猜怎么著。
紀圓回來了!
他回來就算了,居然還撞在自己槍口上!
這不是天賜良機是什么?
這就是天賜良機!
啪!
一拍驚堂木,韓鴻高聲呵斥:“堂下何人?”
兩側一排龍武者不約而同呼喚龍魂,且在其刻意施壓之下,堂中人承受的龍威直達心臟,非尋常膽小之輩承受得了的。
這一拍把學堂家老給拍醒過來,他先是見鬼一樣的看了一眼紀圓,隨后立刻察覺自己當前處境:“大人,小民乃新立學堂家老,不知何事要將老夫于凌晨從家中導致此地啊?”
“呵呵?不知?”韓鴻瞥了一眼兩側掌邢者,道:“學堂新立便犯如此重罪,你卻說不知?來人,杖責二十!”
家老大驚,他顯然沒料到對方來勢洶洶,讓自己一上來就栽了跟頭,立即便大呼冤枉...但對方又何曾打算聽其辯解,竟是直接打算動手。
可憐家老,正打算反抗便被強行制服,脖頸處更是扣上了足以限制大部分龍武者龍武氣流轉的器龍“封魔”,此器龍除了以上功能,還可以自由變換重量,最高可達一百五十公斤,遠超常人體重,而韓鴻也是不客氣,上來就拉到一百公斤...于是家老便直接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就連紀圓,都有些錯愕。
他第一個反應是:犯事的不是他嗎?關家老什么事啊?
“你若落在邢堂手里,對方必然不會為難你,甚至不會傷你分毫,你只需要好好待著,看好戲即可。”
沐凡道如是說到。
而現在,他感覺自己就是在看好戲。
可惜,鐵棍尚未落在那家老身上,韓輕訪那熟悉的聲音便如期而至。
“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對我堂堂學堂家老用刑!?”
韓鴻抬手制止兩位手下。
既然韓輕訪已至,懲戒學堂家老便沒有什么意義......學堂家老不過是個引子,他的目標還是韓輕訪。
“見過家主。”韓鴻起身。
兩側一排的龍武者皆是抱拳鞠躬,他們雖是韓家人,但早已算入邢堂勢力,即便是面見家主,也沒有必要表現的太過激動掐媚。
“嗯。”韓輕訪看向韓鴻,而后者也是詢問道:“不知家主清晨大駕光臨我邢堂,有何貴干啊?莫不是想要聽堂?”
韓輕訪卻是充耳不聞,他指著學堂家老,道:“放人。”
韓鴻呵呵一笑,道:“家主,放不得。”
“如何放不得?”韓輕訪皺眉問道。
“因為下邊拿住的是犯人,要犯,本堂有充分的理由認定其玩忽職守,德不配位,致使學堂學院失蹤不查,更懷疑其本人便是參與此舉的大奸大惡之人!”
韓鴻坐回座位,一臉玩味。
韓輕訪望了一眼紀圓,他知道這事不可能善了,如此把柄,他若是韓鴻,也不可能當做看不見,只是此時...當真不是什么好時候啊。
底下家老見家主親臨,本被嚇破了的膽子又回來一些,高喊冤枉。
“大膽!邢堂喧嘩!杖責二十!”韓鴻拍板。
“你敢!”韓輕訪怒斥。
“韓輕訪,如果我沒記錯,即便是家主,也沒有權限介入邢堂執事吧?還是說你在質疑祖山直接認命的邢堂主事?若是如此,你大可去那祖山告我!”韓鴻毫不示弱。
韓輕訪瞇起眼睛,顯然動了大怒。
唯紀圓表面驚慌,實則穩的一批。
因為沐凡道告訴他,韓輕訪不過是在演戲,他在拖延時間。
在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