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抽煙的，但這是一個絕好的交流機會，于是就湊了上去。
“哪兒來的？”招呼我的人叫二娃。
“下邊縣里，我之前是養豬的！”
“還是專業戶啊，怎么不干了？”有人奇怪。
二娃接話了：“你知道什么？養豬哪有那么好干？我家就養了幾頭，我爹伺候得跟什么似的。結果一場非洲豬瘟，家里幾頭豬祖宗全死了！把我爹娘哭得啊，我爺爺死了他們都沒哭得這么傷心！”
聽二娃說話沒大沒小，像是沒腦子一樣，我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你覺得我說得不對嗎？”二娃又沖我來了。
“對，豬瘟把很多養殖戶坑慘了！”我趕緊回答。
我這番賣慘表態博得了大家的好感，特別是二娃，覺得我跟他同病相憐，直接拿我當兄弟了。
廚余車來了。
代表他們的休息時間到了。
幾個人扔下煙頭，跑回了廚房。
只剩下我一人，把散發著酸臭味的泔水裝到車上。
回到廚房，卻發現這里一個也沒有。
正在納悶時，前面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
我跑過一看，所有人都集中在這里，包括鄒廚和二娃。
他們都在看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年紀三十多歲，打扮富貴，人也長得漂亮，只是一臉的兇相，好像要殺人一樣。
“都聽好，一會董家的人就會來了，你們都放聰明一點兒！”
看來她就是老板娘。
鄒廚這時說話了。
“紅姐，我們不干還不行嗎？大不了辭職啊？”
“不行！”紅姐把眉頭一擰，“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只要飯店賣出去，我會給你遣散費的，現在就走的人一分錢都沒得拿！”
她的話才說完，一群人就推門進來了。
為首的竟也是一個女人。
這女人一身干練的西裝，百分百的女強人。
“人都齊了！很好，我就兩句話。”她停了一下，眼光掃視每一個人，膽小的人都不敢和她對視
“我們現在接手紅火火飯莊，從現在起你們就要聽我們的指揮。在我們熟悉了一段時間之后，再決定你們的去留！”
說完那個女人就徑直走向吧臺，開始算賬了。
跟她一起來的兩人也拿一個寬厚的賬本子，到處逛游著，記錄他們看到的所有東西。
飯店的人沉默無聲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回來之后就問鄒廚，怎么都快要倒閉的飯店還在不停地招人？
“沒辦法啊，本來是不想招人的，以前的人也一樣能用。只是這位新東家太嚇人了，你前邊那一個連押金跟半個月工資都沒要就跑路了！”
鄒廚已經不像剛才那么冷漠，他說話帶著濃厚的口音，聽上去很滑稽。
人人都有危機。
在壓近迫之下，后廚的人沒有那么冷漠了。
鄒廚把之前幫廚留下的圍裙給了我，還給我一雙缺一個手指頭的手套。
二娃就更熱情一點兒，給我說了這飯店的來歷和現狀。
飯店是紅姐和她老公老耿一起辦的。
老耿是一代名廚，紅姐會經營。
兩口子分工合作，生意做得很好。
后來，出了一個董氏餐飲。
他們靠得是一套完整的產業鏈，對成本把控是做得很厲害。
董氏餐飲來了連陽市，就看中了華興街。
一開始就想用巨大的財力把整條街都吃下來。
現在已經吃下了半條街，而在他們吞并紅火火時遇到了麻煩。
老耿固守著自己那一套，不想被董氏合并。
對方一直在開價，越開越高，可還是沒有談下來。
“然后董氏就出陰招了對不對？”我突然這樣說。
二娃點點頭。！
“對，不久店里查出菜品中有違禁品。這一下老板就折進去了！”他感嘆著說道。
我并沒有很意外，想到之前自己的豬也曾被下毒，我只能說市場競爭，人心險惡。
應聘到這里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包吃住。
當然吃的東西不太好，甚至有時是客人吃剩下的。
好在鄒廚有一雙生花的妙手，就是那些剩菜也能讓他搞出花樣來。
到了飯點，就給你一個飯盒，里面滿滿的菜，還有肉，好像唯恐怕你吃不飽。
吃完晚飯，還要忙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十一點鐘，餐廳里徹底沒了人，才可以休息。
我跟二娃在一間，這里里已經住了六個人，為了清靜，我特意選了一個角落。
“那兒冬天冷，夏天熱，你在那兒呆不了兩天！”舍友們嘲笑著。
不過我不在乎，只想清靜。
本以為我已經最后一名新招的員工了，沒想到第二天又來了一人。
那小子叫沈玉，長得又瘦又高，面色白凈，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家伙。
鄒廚是真覺得人多了，不想留沈玉。
可他沒想到老板娘紅姐喜歡上了這個沈玉。
“長得不錯，怎么出來干活了？”
“我還在上學，家里沒錢，所以出來打工掙學費。”沈玉爽快地回答。
“那就跟新來的那個湊成一塊兒，快走！”
紅姐把沈玉派給了我。
我覺得是這個女人喜歡上小鮮肉沈玉了。
本以為自己有了人會干得更輕松。
可我想錯了，這個沈玉什么也不會干，甚至連倒垃圾都不行，真不知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
不會干活就算了，別的事情還要指望我。
她不會打飯，要我跟她打飯。
就連睡覺也要跟我在一起。
當然不是在一張床上，只是要跟我的床緊挨著。
“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錢啊？”我問過沈玉。
“你怎么這么說，老百姓也喜歡疼自己的孩子啊，我從小爹媽疼愛，所以很多事沒有做過。”
他這樣解釋自己的笨拙，我也只有相信。
好在沈玉有一個優點，就是任勞任怨，讓他一起倒垃圾，他并沒有怨言。
我們做幫廚的不是倒垃圾就完了，一旦客人多了，忙不過來了，我們這些人的工作就越來越多，越來越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