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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有找到法國郵政給你送的郵件或包裹,別急著心焦,它們很有可能只是被穿越時空的蒙米拉伊爾伯爵高呼著十字軍口號“Montjoie Saint-Denis”打翻在地。但住在巴黎的阿茂可能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九月初的時候,當時巴黎還沒有宵禁,但是每日新冠感染人數已經開始開始穩步上升。當時阿茂還住在一棟三十平米三層樓的?房[0]里。那狹小的空間中,除了他外,還住了一個羅馬尼亞女青年和一個黎凡特裔男青年。
這一男一女幾乎每天都把不同的人帶回這狹小的?房之中,阿茂一直都為此感到苦惱,于是他就在廚房里混合了他能找到的各種各樣的消毒液,想要制造出最強勁的消毒試劑。
忽然一股刺鼻的氣體從塑料盆中顏色怪異的液體里咕嚕咕嚕地冒出來[1]。阿茂聞了一下,感覺情況不妙,就躲回了自己的小房間,只留下他兩個室友在廚房里吃著融化了的巧克力麥片。
阿茂透過門縫瞄著那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那兩個人顯然也聞見了這股奇怪的氣味,他們把眉頭扭成了中國結的樣子。
不一會兒,那個黎凡特男青年紳士地站了起來,開了窗,又回到座位上繼續吃著那索然無味的麥片。
巴黎的陽光透過廚房的那扇小窗,鉆進了阿茂房門的門縫,靜靜地灑在了阿茂的臉上。他嚇了一跳,于是趕緊關上了房門,把自己裹進黑暗中。
阿茂忽然有點失落,想要搬離這個?房。
九月五日凌晨一點三十四分,在樓下非洲裔青年們高分貝“黑人抬棺”音樂的轟炸下,阿茂終于下定決心從這個鬼地方搬走。
因為疫情,巴黎住房市場遇冷,所以阿茂在第二天中午就已經和新房東商定好了,決定九月七日星期一就搬進新家住——那是一個三十平米的單間公寓,阿茂再也沒有必要和別人分享空間了。
由于沒有什么隨身物品,阿茂那天晚上就已經把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了。于是就只剩下唯一一個問題了:告知手機服務商他換地址了,以便之后各個商家往他的新地址寄賬單。
周一一大早阿茂搬走的時候,他的兩個室友都從房間里出來,和他依依不舍地告別。那個黎凡特男青年伸出了右手,抓住了阿茂的右手,拼命揉了又揉,嘴里說著帶了濃郁阿拉伯口音的法語。而那個羅馬尼亞女青年也沒忍住,眼睛通紅,把阿茂攬進懷中,在他耳邊輕喃。
阿茂和他們說了一句“bonne journée”[2],便拖著行李就出了門。在樓梯間里,他把半瓶免洗洗手液在手上搓了搓,還把剩下的一點抹在脖子上,緊接著趕緊從書包里掏出消毒噴霧,給自己渾身上下都噴了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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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房,一種將獨立房屋分隔成多個房間分別出租的租房模式,在許多住房緊張的地區尤為流行。
[1]根據群友分析,阿茂應該是混合制出了氯氣。他曾在群里向群友求助怎么辦,但是群友的冷嘲熱諷讓他傷透了心。不過事后,有群友覺得他與室友一向不合,所以其實是有意為之。
[2]“Bonne journée”一般是禮貌性的表達,常用于日常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