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暮色，遠處刺耳的警報車笛聲打破了靜謐。
“病人休克，失血過多，呼吸脈搏消失，瞳孔開始擴散。”
伴隨著醫生略微焦急的聲音，救護車司機又是一腳踩下油門，汽車轟鳴而去。
“唉，不知道誰家又有不幸事，這都年關了，人間疾苦呦。”路旁居民樓里傳來嘆息。
“這該死的天氣，路面都是積雪，車子不好開啊。”救護車司機抱怨著。
猛然間，司機瞳孔放大，一腳踩下剎車，全然忘了大雪紛飛的道路上不能剎死，車子滑了出去。
在一陣黑煙中，后面跟著的一輛面包車車呼嘯而至，一陣牙酸的剎車后，停了下來。
一個面帶胡茬的青年男子踉蹌著跑來，身后跟著一個微胖的男子快速奔來。
“姐，我姐還在車上！醫生，醫生！”胡茬男子焦急的奔走，面色赤紅，沿途留下一連串白霧。隱約可見十多米前的救護車上車門打開，一件白大褂滾落下來。
“你是病人家屬嗎？”眼看著胡茬男子奔來白大褂開口說話了。
“我是，我是，那是我姐，我叫劉文洛，我姐是劉文芝。”劉文洛立馬回應，看到地上的白大褂，劉文洛馬上奔到車門口，看見一個面色慘白的女子躺在擔架上，車上心電圖已經是一根直線，劉文洛腦子轟的一聲。
“不能，不能，我姐才三十，她剛給我生了個小外甥，怎么能死了，小外甥不能沒有媽呀。”劉文洛明顯慌了神，眼里噙著淚花。
“哥，哥，別慌，咱姐還有救，快送醫院搶救，說不定還能救回來！”身后微胖男子也趕到，不知是緊張還是一路小跑太急，額頭已經儼然是滿頭大汗。
“對，對，我姐還有救，車，車，對，車，快，咱們把姐抬車上去，送人民醫院。醫生，你還好么？”
“我沒事，就是司機暈過去了，你們先把病人抬上車，我打電話給醫院讓醫院接司機，咱們需要立馬送病人去醫院，病人已經休克，耽誤不得，擔架在車上。”醫生撇了一眼后方的車，思路清晰的給出了解決方案，劉文洛和另一位微胖男子立馬答應。
“何振東兄弟，咱們快點。”劉文洛說著。
劉文洛和何振東拽出擔架，把劉文芝抬出來放在擔架上，一路小跑朝著出租車奔去，這時已經下車的面包車司機看到后立馬回到了車上。
劉文洛立馬大喊：“師傅，送我姐去人民醫院，多少錢我都愿意出。”
面包車司機似是謹慎般探出頭，連連擺著手，一臉復雜。
劉文洛和何振東立馬就急了，加快腳步，抬著擔架就往面包車處奔，腳下一滑，隨著一陣撕裂聲，何振東棉衣腋下露出兩道口子，劉文洛則雙膝跪地，路太滑了，都是雪，而且此時已是黃昏。
劉文洛顧不得疼痛，雙手支撐著地面快速起身，奔向面包車，路上留下幾滴血痕，接著劉文洛一下跪在出租車司機車前。
“師傅，你就帶著我姐吧，她快沒命了，需要送醫院去搶救，我外甥才剛出生，他不能沒有娘啊！我給錢，多少都給！師傅！”接著劉文洛趕緊從兜里掏出幾張百元大鈔，站起來從窗口塞向司機，司機嘆息一聲，打開車門。
在司機的幫助下，三人合力將劉文芝抬上面包車，因為擔架太長，車門只好敞開著。醫生這時也趕到，急忙做著緊急搶救措施。
路上司機似有愧疚，一路無話，油門猛踩。
“振東，我姐手怎么冰涼？她還能救回來么？”
“別著急，文洛，咱們手也冰涼，肯定是天太冷了。送醫院去肯定能救回來。師傅，再快點，病人危急。”
又是一個急轉彎時，由于車速實在太快，路上積雪重重，車子沒有剎住，躺在車上的劉文芝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劉文洛和何振東趕緊下車。
看到眼前的一幕，劉文洛和何振東只覺得腦子有一種刺痛和發酸的感覺，愣在原地，雪地潔白，路上猩紅刺目，劉文芝雙目緊閉，似乎和雪地融為一體。
沒有太長時間，白大褂立馬奔過去，司機也奔過去，四人重新抬著劉文芝上車，劉文洛和何振東一言不發，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車上陷入寂靜。
醫生開口率先打開話匣子，詢問了轉院的劉文芝的血型和一些基本身體狀況，手上不停的忙活，心肺復蘇，帶上氧氣面罩。
汽車再一次轟鳴而去，五分鐘的車程此刻顯得多么漫長，劉文洛坐在車上抽抽噎噎，雙手握住劉文芝的手，此刻，姐姐的手冰冷而陌生。
文洛想起了就是這雙手拉著自己度過童年時光，這雙手經常會捏一捏他嬰兒肥的小臉蛋，牽著他買糖，牽著他割草，捕魚，牽著他去學校。
振東在后面拍拍文洛的肩膀，說：“文芝姐也是我姐，小時候咱倆經常跟著文芝姐一起玩耍干活。你放心，她肯定舍不得離開我們，而且她剛剛生下個大胖小子，她怎么就舍得走了呢？”說著說著，聲音也忍不住的哽咽。
此時的劉文芝躺在擔架上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她年輕的時候，一輛紅旗車開到自己家門口，接著她和她的嫁妝，一路向西，車上是大紅花，司機是自己婆家的兄弟，路很長，一路黃沙漫漫，車上音箱里放著東方紅。
很長一段時間的顛簸之后，車子開進了高家村，這是她婆家，村門口張燈結彩，來了好多賓朋。
她看見已經故去的公爹，公爹臉上洋溢著慈祥的微笑，帶著她走進了家門，然后一道道菜端上桌，公爹拿起筷子，遞給文芝。
“趁熱，文芝，趕緊吃，吃了就是進了我們家的人了。”
“文芝，文芝……醒醒，文芝。”
“睜開眼了，她睜眼了。”
一股溫熱滴在臉上，文芝看見了病房里自己的家人們，她虛弱的笑笑，說：“沒事了，我活過來了。”臉上浮現一抹慘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