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狐國郊外。
秋風悲涼,攜帶幾片離家的葉子盤旋著吹過山丘,追著月光遠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動了灌木叢中的小蟲們。它們撲打著散發熒光的翅膀,成群結隊地快速飛離此地。
當聲音消失后,一道雪白的身影踉蹌著沖出樹林。
這是一個面容俏麗的少女,她倉皇的奔逃著,連掛在衣衫上的臟污都來不及拍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還能看到她臉上的驚慌,以及隱藏在瞳孔深處的興奮。
“想不到傳說竟是真的!”
“當滿月之時,沉睡在祖地的祭壇會帶來福音。不過相應的,也會招來禍患!”
……
滿臉愁苦的魏鴦坐在一塊青石上。他模仿著思考者的姿勢,正在回憶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一個長得跟明星似的姑娘,赤身裸體的自己,還有……
“干!這里怎么有蚊子!”
魏鴦罵罵咧咧地跳下石頭,搓了幾下有些發癢的脖子,趕緊雙手交叉捂住寶貝走回祭壇上。
雖說是祭壇,但其實就是一圈圓滾滾的石頭,再加上一些晦澀難懂的符號。
坐在冰涼地面的魏鴦,看著光罩外面來回撲騰的蚊子,終于再次意識到,自己真的活過來了。
只不過活過來的地方不太對。
畢竟上輩子沒有這么神奇的罩子,這看起來可比蚊帳逼格高多了。
他坐在光罩里發呆,回想自己上輩子的一生,最后也算是死得其所。
雖然要不是因為那個闖紅綠燈的小孩子,他最起碼還能夠再活個六七十年就是了。
“沒有電腦,沒有手機,連想求救都沒辦法,莫非還真要來個荒野求生?”
“什么是電腦?什么是手機?”
“嘖,這你都不知道?它們是人類史上最……”
魏鴦臉上的追憶慢慢消失,他閉上嘴,緩緩轉頭看向一旁,發現剛才那個已經逃走的姑娘,又不知什么時候摸了回來。
兩人隔著一層光罩,靜靜望著彼此。
直到對面的少女忽然笑了一下,魏鴦才挪著屁股后退一段距離。
“你剛才說人類,所以你是人族?”
少女站起身,圍繞著光罩走了幾圈,那雙碧綠色的眸子看上去像是兩顆寶石,片刻不離魏鴦。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看到不著片縷的樣子,但魏鴦仍是不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是聽少女說話的口吻,人類在她眼里好像還是某種稀罕事物,所以此時還是不要暴露為好。
他咽了下口水,含糊不清地說道:“此言差矣,我也只是從書籍上看到過罷了?!?p> 少女眨了眨眼睛,繼續問道:“哪本書?記錄在幾頁幾行?”
“我記性不好,早已忘記了?!?p> 說到這里,魏鴦逐漸進入狀態。他斜睨一眼少女,問道:“在下魏鴦,不知姑娘來自哪門哪派,我自當領教一番。”
“你講話真怪!”少女笑容燦爛,她拍了拍平坦的胸脯,滿臉自豪的說道:“我叫白流螢,白是青丘白氏的白!”
青丘?
就算是在上輩子,魏鴦也聽過這兩個字的大名。畢竟山海經里有所記錄,此地有狐九尾,算得上是鼎鼎大名。
因此,魏鴦自然要多問一句才放心:“你是狐貍?”
少女聞言,黛眉一皺,心里生出幾分火氣,她微微抬起下巴,輕哼道:“記住是天狐,天狐!我們跟其他地方的狐貍可不一樣,下次再說錯,我就剝了你的皮!”
少女的話語,像是無數道驚雷在腦海里炸響。
魏鴦先是愣住,再是茫然,隨后則是驚喜。他的嘴角上揚,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始發出一聲聲大笑。
有天狐,自然就有妖怪。有妖怪,自然就有修仙者!
作為一名合格的穿越者。
魏鴦深知自己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什么戒靈老爺爺,什么功法秘籍,什么人族圣體,什么人妖兩族和諧發展……
“我準備好了?!?p> 少女剛才被魏鴦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現在又看到他坐在地上神情肅穆,便忍不住問道:“你準備好什么了?”
魏鴦搖頭,示意對方不用在意。
隨后他緩緩站起身,雙手負后,徑直走出光罩??粗車臉淞?,以及天空中高懸的圓月,魏鴦嘆息一聲,眸子里滿是惆悵。
“我們走吧,一起去看看這世界的瑰麗,天地的中央?!?p> 事實上,魏鴦已經將這狐族少女當成了新手大禮包,就等各種獎勵自動發過來了。
“你真想好了?”少女好奇的問道。
魏鴦回眸一笑,答道:“自然,我說一不二?!?p> “那就好,那就好……”少女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素手一揮:“帶走!”
“什么帶走……”魏鴦愣了一下,隨即看到樹林中沖出四五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他面色驟變,還沒等轉身跑回光罩,就被從天而降的麻袋給套了進去。
“你們不能這樣!我是天選之人!我是圣體!我是能夠大力促進人妖兩族和……”
“嘿,這小家伙看著干瘦,沒想到還有一番力氣!我喜歡!”扛著魏鴦的大漢咔咔怪笑,他轉頭看向狐族少女,說道:“小姐,您也知道我好這口,要不今晚……”
“莫急,待我問過父親再說?!?p> 麻袋里的魏鴦后門一緊,頓時停止掙扎。
他堂堂七尺男兒,自然能屈能伸。
再者,短暫的蟄伏也是為了更強勢的回歸。
按照魏鴦的猜測,他接下來十有八九會進行天賦測試,隨后一鳴驚人,包攬神器美人,各種秘籍功法信手拈來,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這才是正統穿越者的待遇。
魏鴦光是這么想想,就覺得現在這點小情況簡直是小菜一碟。
然而,美好的幻想也只能是幻想。
一縷幽香突然飄進麻袋,使魏鴦陡然瞪大眼睛,莫非是身下這壯漢的體香不成!
這個驚悚的念頭剛升起,困意便緊跟著如同潮水般襲來。
還沒來得及摸清狀況,魏鴦便頭一低,徹底昏睡了過去。
“二小姐,這樣好嗎?如果被大小姐知道了,咱們幾個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走在最前面開路的壯漢緩緩開口,那張粗獷的臉上露出些許擔憂。
正在踢動小石子的白流螢腳步一頓,沒有立即回答。
“您該不會是……”壯漢苦笑不已,試探著問道:“根本沒有通報大小姐或者老爺吧?”
白流螢的后背泌出汗水,她的確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無論是祭壇上突然發生的異常,還是想要抓到人族立功的急迫心情,都讓她徹徹底底的忘記了通報這件事。
“沒關系!出了問題算我的,你們就放心吧!”
白流螢將胸脯拍得咚咚直響,但她臉上的決然,卻像是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周圍幾人嘆了口氣,果然在城里就不應該答應這位小祖宗才對。
眾人踏過腳下凹凸不平的土地,穿過身旁茂盛繁盛的樹林,伴著圓月散出的潔白光華,逐漸接近一道古樸宏偉的城墻。
“布谷布谷?!?p> 倚靠在城墻上打瞌睡的輕甲士兵驟然驚醒,探出頭看了看貼在城墻根的人影,看清是自家人后,他左右環顧一番,發現還沒有其他人巡視到這里,便趕緊拋下一根早已拴在凸起上的繩子。
一伙人悄無聲息地爬上城墻,相互打了個手勢,白流螢就帶著幾個壯漢神神秘秘的消失在陰影里。
士兵手腳麻利地收起繩索,隨后再次抱著長矛開始打盹。
畢竟夜還長著呢,他可不想傻傻站到白天。
“小姐,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咱們為什么不直接飛上城墻?爬來爬去多麻煩。”
“廢話,你以為咱們晚上出去干的是什么光彩事情?貿然飛上去萬一驚動巡邏衛怎么辦?你莫非還想吃我姐姐一頓鞭子?”
“可城墻上都是咱們自家人,誰沒事兒會為難自家人啊……”
“哼,姐姐手眼通天,你怎么知道她沒有安排幾個在城墻上眼目?”
“如果真有,我們豈不是早就被發現了?哪兒還能自在到今天?”
“你……”
夜色深沉,掛在屋檐下的紅燈籠被清風吹動,搖曳不止。系在燈穗上的鈴鐺隨著燈籠晃動,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幫助難以入眠的人們更快進入夢鄉。
在七拐八彎的巷子里,幾道影子被月光照在墻壁上。
偶爾還會從陰影處流漏出幾句竊竊私語,以及……痛苦的求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