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廟堂逞口舌
宣繒又一次被夏震當(dāng)(dāng)著眾人嘲諷,臉色有些掛不住,同時(shí)(shí)夏震的這話(huà)也觸碰到了文臣們敏感的神經(jīng)(jīng),還不等宣繒說(shuō)話(huà),一個(gè)(gè)個(gè)(gè)文臣都跳起腳來(lái)。
御史中丞李思廉帶著御史臺(tái)(tái)三臺(tái)(tái)的屬官們當(dāng)(dāng)先跳出來(lái)指責(zé)(zé)彈劾夏震。
其余官員也紛紛附和,夏震面對(duì)(duì)眾人的詰難只是抱著胳膊冷笑面對(duì)(duì),頗有些橫眉冷對(duì)(duì)千夫指地氣勢(shì)(shì)。
同時(shí)(shí)殿內(nèi)(nèi)還有許多武將在,除了少部分是外地述職的武將,其他大都是三衙和皇城司體系的將官。
尤其是殿前司的武官們見(jiàn)自家長(zhǎng)(zhǎng)官被欺負(fù)(fù),自然不干,于是也紛紛站出來(lái)為夏震撐腰。
看著眼前文物不睦地一幕,坐在上首的楊皇后臉色微白,用求助般地眼神看向薛極和真德秀。
雖然南宋文貴武賤不似北宋那般嚴(yán)(yán)重,而且隨著近年金國(guó)(guó)、蒙古所帶來(lái)的壓力越來(lái)越大,武官地位有了很大提升,但當(dāng)(dāng)面沖撞文官還是第一次。
感受到上首掃視過(guò)來(lái)的目光,站在前排的薛極和真德秀默不作聲地對(duì)(duì)視一眼,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兩人心中都很警惕,現(xiàn)(xiàn)在在殿內(nèi)(nèi)發(fā)(fā)生地事情如果處理不好,只怕比外面的亂局對(duì)(duì)國(guó)(guó)家對(duì)(duì)危害更大。
默默思索了片刻,薛極微微咳嗽一聲,真德秀也連忙沖殿內(nèi)(nèi)高班使了個(gè)(gè)眼色,隨著高班地不斷喝止,殿內(nèi)(nèi)逐漸安靜起來(lái)。
“夏將軍又何必動(dòng)(dòng)怒呢?宣相公所言乃是祖制,昔日史相公對(duì)(duì)夏將軍贊不絕口,絕沒(méi)有不信任之意,行在首善之地,生亂也是我等共同的責(zé)(zé)任,又豈能獨(dú)(dú)獨(dú)(dú)系于夏將軍一人之身?”
薛極頓了頓,沖夏震笑了笑,語(yǔ)氣更顯熱絡(luò)(luò)地說(shuō)道;“他日史相公身體好轉(zhuǎn)(zhuǎn),知道今日之事,只怕會(huì)(huì)責(zé)(zé)怪我等將責(zé)(zé)任都推給了夏將軍呢。”
殿內(nèi)(nèi)眾人聞言紛紛點(diǎn)(diǎn)頭,真德秀隨即接口道:“薛尚書(shū)所言極是,夏將軍守住了麗正門(mén)已是有功,何不給點(diǎn)(diǎn)機(jī)(jī)會(huì)(huì)給別人呢?”
這兩人說(shuō)話(huà)前者在“史相公”一詞上加重語(yǔ)氣而后者將“有功”二字重重地講出來(lái),一時(shí)(shí)間說(shuō)的站在殿門(mén)口的夏震雖然臉色不變,但眼神不由更加陰冷了一些。
其實(shí)(shí)他還是顧及到史彌遠(yuǎn)(yuǎn),在獨(dú)(dú)相局面下,史彌遠(yuǎn)(yuǎn)盡選些便于控制的人備位執(zhí)(zhí)政,作為擺設(shè)(shè),便如今日的宣繒,往日都是史彌遠(yuǎn)(yuǎn)的應(yīng)(yīng)聲筒,也是史彌遠(yuǎn)(yuǎn)無(wú)法視事才第一次站出來(lái)為自己攬權(quán)(quán)。
從嘉定六年起,史彌遠(yuǎn)(yuǎn)專(zhuān)政之勢(shì)(shì)已成,就經(jīng)(jīng)?!皼Q事于房闥,操權(quán)(quán)于床第”,破壞了宰執(zhí)(zhí)合堂共議的政事堂制度,使得朝廷最高行政權(quán)(quán)淪為其囊中之物。
宋代朝官以上的任命按例由宰執(zhí)(zhí)注擬,經(jīng)(jīng)皇帝同意才能正式除授。
早幾年史彌遠(yuǎn)(yuǎn)還按例請(qǐng)(qǐng)求寧宗同意,及至近年來(lái),隨著在朝堂上的黨羽越來(lái)越多,又控制了臺(tái)(tái)諫、三司、三衙等要害部門(mén),他只把任命結(jié)(jié)果告訴給寧宗,再不取旨奏稟。
截止今日,所有人才進(jìn)(jìn)退,政事行否,天下人都知道這是史相公的意思,以至朝野“皆言相不言君”。
寧宗徹底被“垂拱仰成”,于是朝堂之上除了真德秀這些理學(xué)(xué)大家,史彌遠(yuǎn)(yuǎn)礙于天下士林物議沸騰不敢妄動(dòng)(dòng),余下朝堂之上再無(wú)異見(jiàn)。
這等威勢(shì)(shì)和權(quán)(quán)力,即便他現(xiàn)(xiàn)在號(hào)(hào)稱(chēng)傷重昏迷,但誰(shuí)也不敢小覷了這個(gè)(gè)名字,薛極剛才的話(huà)已經(jīng)(jīng)很明顯地在警告夏震,如若再不依不饒,等史相公傷好后,他定會(huì)(huì)稟告史相今日之事。
二位
“哈哈哈哈,薛公所言極是,若史相公在此,以史相的魄力和對(duì)(duì)夏將軍的信任定然會(huì)(huì)放手讓夏將軍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三衙之兵的?!?p> 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之前被外間呼喊聲嚇的十分不堪的趙竑,此時(shí)(shí)神采飛揚(yáng)(yáng)地從大殿門(mén)口走出。
但迎接他的只是大殿內(nèi)(nèi)眾人的沉默,這讓他感覺(jué)不是很滿(mǎn)意,于是他輕輕咳嗽一聲,正要張口說(shuō)話(huà),卻被上首的楊皇后搶了先。
“祁國(guó)(guó)公不不是在后殿休息嗎?”
趙竑聞言愣了一下,隨后躬身行禮道:“回母后的話(huà),方才外間吵鬧聲消失,兒臣這毛病瞬間好了一大半,休息片刻后便過(guò)來(lái)了,正好聽(tīng)見(jiàn)諸公與夏將軍的爭(zhēng)(zhēng)論,一時(shí)(shí)心有所感,還望諸位贖罪?!?p> “祁國(guó)(guó)公來(lái)的還真是巧,別是有意為夏將軍站擂臺(tái)(tái)吧。”宣繒先行嘲弄道。
“哈哈哈,敢問(wèn)宣公自任樞密院使以來(lái),可曾獨(dú)(dú)立發(fā)(fā)出過(guò)軍令調(diào)(diào)令?”隨即他譏諷一笑道:“不過(guò)史彌遠(yuǎn)(yuǎn)一傳聲筒耳。”
“你...放肆!”
這句話(huà)正好戳到了宣繒的痛處,他當(dāng)(dāng)即跳起腳來(lái)。
“宣公何必這么大的反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著母后和諸公的面,豈不是失了體統(tǒng)(tǒng)?!壁w竑似笑非笑地說(shuō)道。
“好了,說(shuō)的話(huà)越來(lái)越過(guò)分了?!睏罨屎蟛荒蜔┑穆曇魪纳鲜讉鱽?lái)。
趙竑聞言連忙住嘴,狀似恭順,沖著上首的楊皇后再次躬身行禮示意服從。
宣繒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冷冷地注視著趙竑的表演,但既然皇后發(fā)(fā)話(huà)了,他也便不好再苛責(zé)(zé)過(guò)多。
楊皇后見(jiàn)眾臣爭(zhēng)(zhēng)論半天也沒(méi)爭(zhēng)(zhēng)出個(gè)(gè)所以然出來(lái),鳳眸含怒,微微掃視了大殿一圈,隨即眼神一亮,“魏郎中可有何高見(jiàn),為何一言不發(fā)(fā),此事兵部也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有個(gè)(gè)意見(jiàn)才是。”
本來(lái)一直冷眼旁觀這場(chǎng)(chǎng)爭(zhēng)(zhēng)斗的魏了翁猝不及防之下被皇后點(diǎn)(diǎn)了名,但也不知是因?yàn)樗B(yǎng)(yǎng)功夫極佳還是本身對(duì)(duì)這場(chǎng)(chǎng)爭(zhēng)(zhēng)論早已成竹在胸,他面上仍然保持著淡定,畢恭畢敬地沖著皇后微一躬身道:
“回圣人,夏將軍想統(tǒng)(tǒng)率三衙兵馬平亂,魏某相信初心是好的,可不合祖制,宣相公想樞密院全權(quán)(quán)負(fù)(fù)責(zé)(zé)平亂事宜,出發(fā)(fā)點(diǎn)(diǎn)也是好的,可也不合祖制。”
說(shuō)到這里,他面色嚴(yán)(yán)肅,一本正經(jīng)(jīng)道:“是以臣不知他們有何可爭(zhēng)(zhēng),祖宗之法自有成例,樞密院選定調(diào)(diào)兵,都指揮使指揮,派監(jiān)(jiān)軍,夏將軍和宣相公想多分憂(yōu)是好事,那也得分時(shí)(shí)候吧,現(xiàn)(xiàn)在外面都什么樣子了,再耽誤下去,遲早出大亂子?!?p> 仿佛是為了印證魏了翁的話(huà),話(huà)音剛落,就聽(tīng)見(jiàn)臨安城內(nèi)(nèi)方向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地傳來(lái)一聲轟鳴,瞬時(shí)(shí)嚇壞了一幫養(yǎng)(yǎng)尊處優(yōu)(yōu)的官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