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風先生面露真容
一時氣氛壓抑極了,克謝鋒利的眼神越過離墨,死死盯在林淵身上。
林淵神態自若,氣息如縷,與他直視,開口:“不知尊下怎么這么對我的面容感興趣,我一直認為我和你是一類人的。”
林淵的目光停留在了克謝面目上深深的刀疤處,眼神中充滿意味深長的意思。
克謝不以為重爽朗的笑起,一時間整個洞穴都回蕩著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聒噪難忍。
“當真是那樣的話,又為何不肯給我看,莫非是不把我們當兄弟,又談何投奔,話不投機,送客。”
林淵制止,眾目睽睽下,伸手摘了遮上的面具,以真容視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紛紛看向脫下面具的他,原先眾人只認為林淵或許是和克謝一樣,面目憎惡,可誰知這面具下竟是這張臉,若是不說是投奔土匪,倒真的莫名會認為他是哪位富家公子。
克謝放心的縮回手,心滿意足的長舒了口氣,一個包圍酒氣的嗝脫出,“長的著實俊俏,這么好看的臉蛋遮住真的是太浪費了。”
克謝不安分的手欲劃過林淵的側顏,豈料撲了個空,林淵對他說:“昔有蘭陵王掛帥遮面,有的時候相貌帶來的不一定是一個好事。”
林淵毫無躲閃也不回避從一側的刀疤再到面相,看得克謝心里發怵,嘴角抽搐,后見克謝沒有反應,隨即帶回面具。
吩咐幾個小廝帶領這一行人前去熟悉一下每個洞口包括日常所要做的事后,眾人隨著林淵先行離開,一時只剩克謝一人,外有小廝前來附耳密報,世子那邊好像出了什么異樣。
克謝習慣了謹慎,當下便跟著小廝前去查看究竟。
秦瑛已經醒了,掙扎著困著自己的麻袋探出腦袋,她先是扶了自己昏昏沉沉的額頭,四下察覺異樣,警惕的望著前面看守自己的的人,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有這些不太和善的人。
土匪們見到秦瑛也先是慌了下神,互相看去確認自己不在夢里,再怎么不認識人這男女也是會分辯的,小北蠻王無論怎么說也該是個男子才是,怎地現在是這般模樣?
土匪們一時慌了神,拿不定主意去叫克謝前來。
克謝聽到世子“由男變女”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瞬間醒酒,一路跟著到了前方。
這當真就是位女性,如今局勢看清,是自己抓錯了人。
克謝想到這,暗暗咒罵一句,雙手握拳,質問道:“你是誰?世子呢?”
秦瑛聽著這男人的話語,世子,難不成是來找賀清延的?
還有這打扮,這侍衛,以及這地方,久聞夜都多土匪出沒,難不成自己是被虜來了?
迅速理清思緒,與此人周旋:“世子?賀清延嗎?”
“你知道?那怎么是你,你是誰?”
看來此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秦瑛松了口氣,還好不知道。
“這話不該問你嗎?你把我帶到這地方現在又要問我?”
千不該萬不該,早知道當日就該先看清楚再將人帶來,如今好了,世子逃脫了倒抓了一個不知從哪來的女人。
克謝拔出一旁人腰間的刀,劍光一閃,喝道:“是誰負責去抓捕世子的?”
人群中有一人雙腿抖動顫抖著跪了下來,老淚縱橫爬滿全臉,顫顫巍巍連話都說不周全:“明明已經打探清楚了,那房間一直都是賀清延居住的,一連好幾日都是那樣,誰曾想竟,竟變成了一女子,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多事之秋啊,窩在這夜都一角已經幾十個年頭了,將軍面目蒼老不再年少,本以為能通過這次要挾賀清延為自己再謀段前程,沒想到還是陰差陽錯的敗了。
克謝再次看回秦瑛,自己從未擄過婦孺,但沙場交戰,難免雙方的百姓會因此無故受牽連,克謝憶起了曾經自己每日清理戰場時,往往那些流民失所無家可歸的難民臉上盡是害怕,恐慌,對生的渴望,一張張面孔如昨日重現一張張清晰的出現再腦海中。
反觀秦瑛,她不一樣,即便此刻身處未知,或許是種絕境,在她的面上卻看不清一絲神色的變化,好像一直都是這么波瀾不驚,身處異處時,甚至剛才與他對話時,從始自終都未曾變化,這讓他起了疑心。
或許,她是個突破點,既然她能知曉賀清延,也許從她這做好謀劃,也不是不可能將賀清延炸出。
克謝:“你知道賀清延在哪嗎?”
秦瑛:“不知,不過我想你們的事情敗露了,沒準他去請救兵了。”
克謝大笑,去請又如何,他不信整個夜都有人有兵,就算有兵誰又能真的敢與他抗衡?
“是嗎?我不怕,這整個夜都都是我的,很快整個中原也都會是我的了。”
秦瑛細細觀察他的談吐,當即已經能確定他的身份,直截了當:“你是邊沙人。”
克謝讓人將秦瑛的捆綁松開,對著她:“小姑娘挺聰明的啊,我自然是和你們這些中原人不同,中原顧忌的那一套我可不怕。”
接著他又補充:“不過,你也不用怕,我克謝不會傷害女人,你就在這乖乖等著,每日三餐定好生伺候,等到我抓到我想抓的人,就會放你回去。”
說罷,拂袖離去,克謝說過不碰她當真就是不碰她,就連一開始看守的幾個頭子都被差遣到房外看守,給了她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秦瑛活動了下手腳,房內有水,她并沒有多想而是直接喝掉,畢竟如果真的動手也不會留到現在,此刻唯一擔心的便是賀清延不要真的犯蠢一人單槍匹馬前來和他交換。
秦瑛想了下,包括自己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那么蠢吧,他要是真的那么蠢的話,不等克謝,先一步解決了他。
外面把守森嚴,一切還是要慢慢來,急不得,從長計議,至少目前來看這里還是安全的,不過,他們抓來賀清延作甚,因為關邊嗎,現在動手真能保證萬無一失不走漏消息嗎,賀士高能允肯嗎?
何況,若真的是邊沙的指示,一個世子真的竟讓這幫土匪前來嗎,未免過于草率吧,這其中一定是還有其他的原因,蕓娘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賀清延卻先出了事,早知這么麻煩,還不如當初就自己前來呢。
秦瑛發出一連串嘆息,對一切未知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與此同時,賀清延快馬奔到了縣衙,還沒等通傳一人單槍匹馬沖向縣太爺高座,將腿翹在了辦案桌上,囂張跋扈樣盡顯。
縣太爺一大早起床氣還沒消,就聽師爺來報那小世子怒氣沖沖就差把整個衙門拆了,連忙連滾帶爬趕了來。
“哎呦,不知世子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下官起得有些晚實在是怠慢了。”
賀清延睜著布滿血絲漲紅的雙眼瞪向他:“睡過了頭?本世子一夜未睡奔波到此,你倒好睡得比誰都香,豬都開始吃食了你還在犯懶?這位置我看著倒有些羨慕了。”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全是他的不滿,縣太爺小心吞了口水,他是真不知道這一大早是如何處了太歲的眉頭,不讓人安生。
“不知道世子是遭遇了什么困難,我等定全力相助。”
賀清延:“你是有一只眼還粘在床上沒帶上嗎?真瞧不清今日只有我一人前來,沒瞧見少了些什么?”
師爺一頭霧水,一連打量了他好幾下,也沒看出個理所然來。
賀清延暗暗咒罵了句,“娘的,我上次一起跟上的丫鬟呢,人去哪了。”
師爺這才如夢初醒,頓悟的點點頭,原來如此啊,問:“那去哪了?”
真他娘是三句憋不出一個屁來,難不成是要自己一個個將他們的舌頭攪出來嗎,他當下認識到皇帝還是應該廢官,沒有一點用處的在這坐吃山空,最打緊的是小爺我都急成這樣是真的不帶眼一點瞧不出來嗎,拉屎撒尿的莫不是在床上完成了,不帶腦子?
作為日后的王爺管轄一處,凡事還是要多擔待,隨機擠出了個非常令人后怕的笑來,“昨夜有人突襲了翠香樓,拐走了她,你不知?”
二人頭搖的比得上撥浪鼓了。
“我就想問你這夜都是有什么人發生了這事,光天化日公然用迷煙,衙門一點不知?”
迷煙當屬禁品,國家管控,每次下發都是有編號,不可亂拿或私用,民間同樣沒有任何一個私廠能做,外面濫用,而當官的人卻一點耳聞都沒有,這正常嗎?
縣太爺若有所思望了師爺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于此事我們是真的不知,想必世子來之前應該聽說這夜都城內土匪猖獗,雖說我們為官,但這只是一種權力罷了,若有朝一日他們的權力更勝我們一籌,自是不敢招惹,何況夜都地處偏僻,我們不敢招惹。”
賀清延從小在父親的庇護下成長,一直認為官是官,民是民,他很難理解真的會有這么一天民眾也能踩在當官的肩頭上,他只覺荒謬至極,然而他們的反應卻告訴他這是真的不是幌子。
想通了所有,問:“那你能確認的是匪患?”
師爺發聲:“差不多了,民間出了匪患能有私兵,一般百姓做不出來這事。”
“好,擬個名單,今日后我一個個前去搜查,便不勞二位跟隨了。”他回頭望了眼縣衙的匾額說。
后一日,賀清延基本是端了大大小小的土匪窩,可都沒有看見的秦瑛存在,此刻的他正好剛跟一位匪人交涉完,手上的血污還沒有除盡,眼見不知是自己還是匪患的血液順著指尖一滴一滴流淌,心里默默詢問秦瑛是否還是安全,難道真的就只剩他了嗎?
從來夜都到現在,賀清延哪怕有事麻煩衙門都不愿去找嚴佩寧,嚴家和賀家都是世家中的一族,雖是世家但也只是立場上的關系,私下都互相看不慣誰,而如今衙門也無計可施,處了去找嚴佩寧也想不到其他的點子。
多耽擱一秒,危險恐怕增加一分。
賀清延思慮與步伐齊飛,向嚴府去。
嚴佩寧從賀清延來到夜都的第一天就知曉了,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沒有打過照面,對于他這突如其來的拜訪,還是能猜出一二來。
賀清延為小輩,嚴佩寧為長輩,嚴佩寧也不說話也不領他進屋,就在門口站著。賀清延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雙手抱拳深深對他鞠了一躬問了句安好,嚴佩寧這才笑著滿足得到了愉悅帶他進屋。
在這里賀清延一刻待不下去,在他的了解中,嚴佩寧不過是個賣弄風騷的俗人,書都沒讀過幾本,卻學者文人那些附庸風雅的習慣,虛有其表,令人惡心,直接進入正題早點得到自己的答案離開才是。
“不知大人可否知曉我的那位侍女的下落,我聽聞他是他被匪人搶走,但我這幾日沒有發現有他的下落。”
嚴佩寧也沒有想過不就是一個女子,怎么前腳剛有林淵為他奔走,如今一個世子也跑來打聽,他只認為這女子怕是傾國傾城的面相,并沒有往里了想她的身世。
賀清延這么一問當時來了勁,好不容易可以炫弄下自己的本事,定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喋喋不休說了足有半個鐘頭,最后口干舌燥停了下來,搓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正想繼續說,賀清延一個起身打斷了他。
這是他難得一次足著耐心聽人講話,不肯放過任何一點關于秦瑛的消息,直到聽到“克謝”二字時,自己并未在名單上見過的人,他一點線索也不肯放過,如果錯過了,怕是真的錯過了秦瑛。
“她在克謝手中嗎?”
嚴佩寧一時處于下風,一字一字說去:“應該是的。”
“你有兵嗎,借我點,我還你。”
嚴佩寧和衙門的處境也是一樣的,并沒有實權,空口將軍而已,哪來的兵,他捉襟見肘不敢瞧他,賀清延看出了他的意思。
苦笑了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