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兜兜轉轉大半圈,到頭來驚訝的發現彼此都還在原地。
那是二零一六年的冬天,那時候《你的名字》剛剛準備在各大影院上線,動漫迷們對其及其的向往,那時連預告片和簡介都沒看懂的我也學著彈幕大喊:“像三葉這樣的女孩子可以給我來一打嗎?”
電影在那年十二月上線了,我買了兩張電影票,一張是自己的,一張給了柳靜萱。
說到柳靜萱,不得不提及她的光輝事跡:那是一節數學公開課,來自外校的數學老師正在以一種別開生面的方式講解正、余弦公式,教室的后排,一眾校領導不住的點頭,就連一向對高中數學有著強烈偏見的我都聽得津津有味,到就在此時,我的同桌發出了細微的啜泣聲,我扭頭去看,她正用紙巾擦著眼角的淚水,我知道她患有輕度抑郁,下意識地問她:“怎么了?”他并沒有回答,只是哭泣聲再也難以抑制,正講解得投入的老師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打亂了陣腳,站在講臺上不知所措,后排的領導們互相對視,不明所以,班主任聞訊而來,她伸手摟住了柳靜萱:“別怕,小姨在。”柳靜萱患有輕度抑郁,班主任也是知道的,她安慰著柳靜萱,此時的柳靜萱已然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重復著:“她那么好,他為什么要走,她明明在等他……”班主任摸不著頭腦,看向身為柳靜萱同桌的我,我就一臉茫然,看著摟著柳靜萱的班主任,四目相對,兩臉懵逼。無奈之下,班主任只好帶走了柳靜萱,我看著她空蕩蕩的課桌上那本被淚水打濕的小說,心想:柳靜萱該不會是看小說看哭了吧?我翻開扉頁,上面用一種秀美的字體寫著《我和你的笑忘書》,然后我一頭黑線的拿上書離開了教室。
離開教室后的柳靜萱平靜了許多,她睜大眼睛瞪著班主任,眼睛里滿是迷茫。
我把書遞給了柳靜萱:“離別一般都是為了更好的重逢,對吧?”
她睜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真的嗎?”
班主任摟著她:“真的。”
我們在絞盡腦汁的想怎樣安慰她的時候,她突然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恰似一個第一次吃糖的孩子,從臉上甜到了心里。
聽同學說那節公開課沒能繼續上下去,而那個老師也自然而然的在公開課大賽上落榜。
而導致這一切的那個女孩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發病,她在《我和你的笑忘書》中的每一個故事結尾都寫上了一句話:“每一次離別,都為了更好的重逢。”
我把電影票塞到柳靜萱的手中,問她:“一起看電影嗎?”
她很茫然的問我:“什么電影?”
我笑了笑:“一部動漫,很好看的動漫。”
她遲疑了一會,說:“好呀,我和你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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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韓問我:“曦晗,你怎么就,對一個抑郁癥患者那么感興趣呢?”
我不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對柳靜萱的事那么上心。
后來葉川瑩問我:“為什么全班四十多個人,柳靜萱就愿意和你說話呢?”
我頓了頓,為什么呢?于是我去問柳靜萱:“全班那么多同學,你為什么就愿意和我說話呢?”
她想也沒想:“我只相信你。”
我愣住了。
時間回到那個下午,那天是柳靜萱父母離婚的日子,那天早上柳靜萱和父母一起去了法院,那天下午柳靜萱一個人回來了,那時候我還是班長,班主任讓我去看一下為什么柳靜萱沒請假就曠課一整天,我來到柳靜萱家,敲了敲門,她在里面回復:“門沒鎖。”
我推開門,家里一片狼藉,我支支吾吾:“那個,柳老師讓我看一下你怎么樣了?”
她一動不動,盯著地上散亂的酒瓶煙頭:“告訴小姨我很好,我會去學校的。”
我不說話,柳文欷是柳靜萱小姨,是我們班主任。
許久,她終于抬起頭來看我,她的眼眶哭的通紅,腫得就好像被蜜蜂扎過一樣,她問我:“你為什么還不走?”
我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幫她收拾起屋子。
她突然撿起一個酒瓶朝我砸過來:“我叫你滾啊!”
我急忙躲開,大吼了一句:“你神經病吧!好心當做驢肝肺!”
我憤怒的摔門而出,迎面碰上了班主任柳文欷。
班主任關切地問:“陸曦晗,你沒事吧?”
我委屈的說:“我好心幫她收拾屋子,她還用酒瓶砸我……”
班主任歉意的說:“我替她給你說聲對不起了,她父母今天離婚了,她心里也不好受,很抱歉之前沒跟你說清楚。”
我愣了一會,心中五味雜陳,跟在班主任走身后再次走進了屋里。
她仍低著頭,嘶吼著:“不是讓你滾了嗎?又回來干嘛,還想看笑話嗎?”
我默默的走過去:“不是的,柳老師讓我幫你把今天缺的課補上。”
一旁,班主任感激的看著我。
柳靜萱再次抬頭,看見了班主任,她嘴唇動了動,撲進了班主任的懷里。
那天下午,柳靜萱等到了醫院的電話,叔叔離開法院后去酒吧喝酒,醉酒后駕車回家,之后,他滄桑的容顏定格在了黑白相框里。
那之后,柳靜萱突然不喜歡說話了,突然不喜歡化妝了,突然不喜歡穿漂亮的衣服,甚至,很少打理頭發。
她上課的時候突然把鉛筆插進了同桌的胳膊里,然后被全校通報批評,之后她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學校,學校費了很大勁才處理好那件事,那個和她同桌的男孩轉學了,她再一次回到學校的時候,班主任變成了柳文欷,她讓我和柳靜萱同桌,她說:“這是靜萱的意思。”
于是,我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坐到了柳靜萱的身邊。
出乎意料的是,她對我異常的溫柔。
我聽從班主任的意見,經常給柳靜萱講解她不懂的題目。
她開始有了微笑,但我和班主任都知道,這個微笑下,有一個抑郁的靈魂。
我曾問她:“你為什么要用鉛筆戳那個男孩呢?”
她委屈的回答:“他嘲笑我是一個沒有親人的可憐蟲。”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和班主任都是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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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柳靜萱一起走進了影院,她坐在我旁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她說:“陸曦晗,我要走了。”
我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去哪?”
她回答:“小姨調走了,我也要去另一所學校了。”
我想了想,告訴她:“到了新學校要好好學習,我們可以經常打電話的。”
她沉默了一會:“可是,新學校不會有人會處處讓著我了,也不會有人孜孜不倦的給我講試題,我不會遇到另一個陸曦晗了。”
我表面上無比淡定,內心去自然波濤洶涌,我很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她突然笑了起來:“你以后會不會對另一個同桌也那么好?”
我不說話,也不敢說話。
她不再說話了,靠在我的肩膀上:“可不可以不要吵醒我?”
我點點頭:“嗯。”
那一刻,我竟開始享受起來,那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電影結束的時候我還是叫醒了她,她環視著沒剩多少人的影院,歉意的說:“對不起啊,睡那么久,肩膀累不累,我幫你揉揉?”
我搖搖頭:“沒事,挺好的。”
我沒注意到的是,一抹紅暈飛上了她的臉頰。
影院門口,她突然叫我:“陸曦晗。”
我扭頭看她:“怎么?”
她紅著臉,將唇印在了我的唇上,霎那間,我感覺萬物靜止,原來,小說里寫的都是真的,真的,會有靜止的感覺,她突然跑開了,邊跑邊喊著:“陸曦晗,要記得我啊。”
我一個人在影院門口,來往的人將目光投在我身上。
“小子,追啊!”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來一句,我一下意識哦了一聲,朝著她奔跑的方向跑去。
很可惜的是,我沒能追上她……
她走后我沒有經常給她打電話,因為她走的時候沒有留下電話……
柳靜萱突然離開了我的世界,新的同桌驚訝的發現,我課桌上的三八線竟如此標準,我笑著給他解釋,當初有個喜歡睡覺的女孩和我同桌,她上課睡覺需要很大的課桌面積,我經常給同桌補習功課,指導他不懂得問題,遇到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就像往常一樣跑去問老師,再跑回來教他,我告訴他,以前坐這里的那個女孩特別傻,老是需要我給她講解。
之后我同桌忍不了換位置了,我看著右手邊空蕩蕩的座位,心里也和課桌上一樣,空落落的。
姜韓問我:“曦晗,你是不是喜歡上柳靜萱了?”
我沒有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上了她。
葉川瑩在一旁笑:“還好我有記柳老師電話。”
就這樣,葉川瑩給了我柳文欷的電話,她說:“電話給你,打不打隨你,但你要知道,有些人,錯過就不在了。”
我猶豫了很久,走向了街頭的公用電話亭。
“喂,您是?”電話接通,那邊是柳文欷熟悉的聲音。
“柳老師,我是陸曦晗,”我回答。
“陸曦晗!”柳文欷的聲音里滿是興奮,然后電話那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又想騙我,我都沒有給他留電話。”
聽見這話的我內心百感交集,她的聲音仍有抑郁的味道。
“靜萱,抑郁還沒好嗎?”我小心翼翼的問。
這次電話那頭只有柳文欷咯咯的笑聲。許久,那頭的柳靜萱才問:“陸曦晗,你什么時候來找我?”
我笑了笑,告訴她:“靜萱,要高考了。”
那邊的她頓了頓,有些不情愿的說:“哦。”
我鼓起勇氣,問:“靜萱,高考后在一起好嗎?”
電話那頭有沉重的呼吸聲,柳文欷依舊在咯咯的笑,柳靜萱很認真的回答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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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過后,我去電影院買了兩張電影票,柳靜萱坐在我身邊,不滿的問:“怎么又是這部電影啊,好久就看過了。”
我笑著撫摸她的頭:“上次沒看完啊。”
她吃著爆米花,突然問了我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此時,影院的大熒幕上,瀧和三葉四目相對,問出了那句“你的名字?”
我笑了笑:“陸曦晗,你呢?”
她也笑著:“柳靜萱。”
電影結束的時候,柳靜萱若有所思的說:“原來,別離真的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我輕輕的摟著她:“我兜兜轉轉很久,結果你在原地等我。”
那天的夕陽很美,我把唇印在了她的唇上,而這一次,電影院門口的行人把目光投到了我們兩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