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的雪
有人會(huì)(huì)在十三月等你,等一場(chǎng)(chǎng)雪。
窗外下雪了,瓢揚(yáng)(yáng)的雪花,猶如暮冬的梅,開(kāi)滿了窗外的風(fēng)(fēng)景。
有人會(huì)(huì)等在十三月的風(fēng)(fēng)里,等一場(chǎng)(chǎng)雪。
至少,張澤禹是這么說(shuō)的。
張澤禹,那個(gè)(gè)總喜歡悄悄跟在我身后的男孩。
初次和張澤禹相見(jiàn),大概是在新生入學(xué)(xué)開(kāi)學(xué)(xué)典禮上。
按照慣例,開(kāi)學(xué)(xué)典禮時(shí)(shí)高二級(jí)(jí)的學(xué)(xué)長(zhǎng)(zhǎng)學(xué)(xué)姐們將會(huì)(huì)為新生們排演一些才藝節(jié)(jié)目,同時(shí)(shí)優(yōu)(yōu)秀的新生代表會(huì)(huì)上臺(tái)(tái)發(fā)(fā)表入學(xué)(xué)演講。
很不幸,那個(gè)(gè)演講的人和我的名字諧音。
彼時(shí)(shí)的主持人喊著十二號(hào)(hào)張擇語(yǔ),我如之前的很多次登臺(tái)(tái)表演一樣,戴上了我的狐貍面具,我提著自己的裙擺,有自以為優(yōu)(yōu)雅的姿勢(shì)(shì)走上舞臺(tái)(tái)。
之前的很多次,我用這種方式上臺(tái)(tái)都會(huì)(huì)獲得雷霆般的掌聲,我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huì)(huì)感覺(jué)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這一次,臺(tái)(tái)下卻是各種喧囂躁動(dòng)(dòng)。
舞臺(tái)(tái)的正中央,一個(gè)(gè)男孩手拿著麥克風(fēng)(fēng),他長(zhǎng)(zhǎng)相俊美,五官秀麗,他穿這一身板正的校服,紅白相接,我瞬間愣住了,紅白相接的,是高一新生的校服。
主持人看著我,顯然也是懵逼的。
男孩看著我,略顯尷尬的說(shuō):“請(qǐng)(qǐng)問(wèn),您找誰(shuí)?”
我扭頭看向主持,不知所措。
主持滿臉尷尬的從那個(gè)(gè)男孩的手上拿過(guò)麥克風(fēng)(fēng),走了幾步后遞給我。
男孩不可思議的問(wèn):“不是到我上臺(tái)(tái)嗎?”
主持人的那張臉上,五官已經(jīng)(jīng)緊緊的擰在一起,她估計(jì)(jì)很想笑吧,但她很努力的忍著:“叫的是十二號(hào)(hào)張擇語(yǔ),不是你。”
男孩撓了撓后腦勺:“我就是張澤禹啊?”
主持人用手扶著額頭:“你是新生代表張澤禹。”
男孩似懂非懂的點(diǎn)(diǎn)頭,飛一般的跑下臺(tái)(tái)去。
我失神片刻,重新調(diào)(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tài),緩緩的朝著鋼琴走去。
然而我早已沒(méi)了狀態(tài)(tài),只是稀里糊涂的就彈完了一曲《溯》。
之后便如同小偷被失主當(dāng)(dāng)場(chǎng)(chǎng)找到一般,狼狽的竄下舞臺(tái)(tái)。
柳靜萱很好奇的問(wèn):“擇語(yǔ),你不是演唱嗎,怎么突然改成彈鋼琴伴奏了?”
我茫然的搖頭,來(lái)不及卸妝,跑回了寢室。
柳靜萱說(shuō),我雖然沒(méi)有唱出歌詞,但曲子還是斬獲了非常多的掌聲,她說(shuō):“那個(gè)(gè)和你名字一樣的男生,不知道咋了,演講一塌糊涂。”
我偷偷的在學(xué)(xué)校月考的準(zhǔn)(zhǔn)考名單上找到了那個(gè)(gè)名字:張澤禹。
如果沒(méi)有他,我的演出會(huì)(huì)一帆風(fēng)(fēng)順,一如既往的成為全場(chǎng)(chǎng)焦點(diǎn)(diǎn)。
月考過(guò)后,學(xué)(xué)校的育才課堂開(kāi)始了。這是我們學(xué)(xué)校一直以來(lái)的傳統(tǒng)(tǒng),每周四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jié)課都由學(xué)(xué)生自己上,即是每個(gè)(gè)班抽出一個(gè)(gè)學(xué)(xué)生,去給其他班上課,上課的內(nèi)(nèi)容由學(xué)(xué)生自己決定,但不能違規(guī)(guī)違紀(jì)(jì)。
一般情況下,高三的給高二上,高二給高一上,高一的不參與。
我們班是第一次參與,我當(dāng)(dāng)仁不讓的取得了去其他班上課的機(jī)(jī)會(huì)(huì)。
很不幸,我抽到了高一十五班。
十五班,有一個(gè)(gè)名叫張澤禹的男孩。
我走進(jìn)(jìn)教室的那一刻,鴉雀無(wú)聲,整個(gè)(gè)高一十五班都在安靜的等待著上課,看到我,他們有些許疑惑,開(kāi)始各種交頭接耳。
我清了清嗓子:“不用感到疑惑,學(xué)(xué)校傳統(tǒng)(tǒng),以后每個(gè)(gè)周四的這節(jié)(jié)課,都是我來(lái)上。”
他們隨即又安靜了下來(lái)。
“第一節(jié)(jié)課,彼此認(rèn)(rèn)識(shí)(shí)一下吧,從第一組第一個(gè)(gè)開(kāi)始,挨個(gè)(gè)報(bào)(bào)名,”我一時(shí)(shí)間不知道該干嘛,甩了甩手,漫不經(jīng)(jīng)心的說(shuō)。
“楊辰”第一組第一個(gè)(gè)的男生舉了舉手。
緊接著,他們一個(gè)(gè)接一個(gè)(gè)的說(shuō)出了自己的名字。
“張澤禹”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有什么事嗎?”我下意識(shí)(shí)的認(rèn)(rèn)為有人找我。
班上的氛圍開(kāi)始尷尬。
我也突然間意識(shí)(shí)到了,那個(gè)(gè)男生在這個(gè)(gè)班,于是我只好假裝沒(méi)事發(fā)(fā)生一樣:“繼續(xù)(xù)。”
很快,班上五十一個(gè)(gè)人挨個(gè)(gè)報(bào)(bào)完了自己的名字。
一個(gè)(gè)女孩舉起手:“學(xué)(xué)姐,方便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和聯(lián)(lián)系方式嗎?”
她旁邊的女生補(bǔ)(bǔ)充了一句:“我們想把你拉進(jìn)(jìn)班級(jí)(jí)群。”
我尷尬的笑了笑,轉(zhuǎn)(zhuǎn)過(guò)身,在黑板上寫(xiě)下了一串?dāng)?shù)字,還有一個(gè)(gè)名字:
張擇語(yǔ)
班上的人開(kāi)始竊竊私語(yǔ)起來(lái),我咳嗽了一下:“我的課堂呢,聊什么都行,只要不違規(guī)(guī),學(xué)(xué)校不會(huì)(huì)干預(yù)(yù)的,這樣吧,以后單周我們講歷史故事,然后你們下去可以改編一些歷史故事,或者寫(xiě)一些短篇的歷史小說(shuō),我們雙周和大家一起分享。”
那之后,他們邀請(qǐng)(qǐng)我進(jìn)(jìn)了他們班的同學(xué)(xué)群,我每個(gè)(gè)周四都會(huì)(huì)按時(shí)(shí)走進(jìn)(jìn)那間教室。
幾個(gè)(gè)月后,期末將至,群里某個(gè)(gè)ID叫做盛夏不知秋的男孩給我發(fā)(fā)了一條消息:學(xué)(xué)姐,我可以約你一起看電影嗎?
我婉拒道:“不好意思啊,我最近不怎么有空。”
柳靜萱告訴我,盛夏不知秋其實(shí)(shí)就是張澤禹。
我問(wèn)她:“你怎么知道的?”
她打開(kāi)手機(jī)(jī)QQ:“因?yàn)槲壹恿慫糜尋 !?p> 柳靜萱說(shuō):“擇語(yǔ),幫我個(gè)(gè)忙,拿下那個(gè)(gè)張澤禹。”
我尷尬的笑,做媒婆,我沒(méi)經(jīng)(jīng)驗(yàn)(yàn)的。
那之后,我每次上課都會(huì)(huì)有意無(wú)意的說(shuō)起我的好閨蜜柳靜萱,也有人會(huì)(huì)加她好友,但張澤禹卻一直不動(dòng)(dòng)聲色,柳靜萱說(shuō),張澤禹老是向她打聽(tīng)關(guān)(guān)于我的事。
我苦笑,裝作無(wú)所謂的拍了拍柳靜萱的肩膀:“你就放心吧,他有這心思,姐還不樂(lè)意呢。”
的確,我不知道自己承不承擔(dān)(dān)得起。
很多人都知道,高二五班的張擇語(yǔ),才貌雙全,能說(shuō)會(huì)(huì)道,文采斐然。
他們知道我喜歡盛裝出席學(xué)(xué)校幾乎所有的活動(dòng)(dòng),在他們眼中,我自信大方,我優(yōu)(yōu)雅端莊。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我一直都很害怕,我從不缺席學(xué)(xué)校的活動(dòng)(dòng),我喜歡讓我的名字出現(xiàn)(xiàn)在學(xué)(xué)校的各種雜志上,我害怕會(huì)(huì)沒(méi)有人記得我。
我害怕黑夜,總是需要安眠藥才能入眠,我喜歡刷存在感,因?yàn)槲銥偸菗?dān)心,假如某一天我離開(kāi)這個(gè)(gè)世界,沒(méi)有人會(huì)(huì)記得我。
我從沒(méi)有接受過(guò)哪怕一次張澤禹的邀請(qǐng)(qǐng),每一次走進(jìn)(jìn)那間教室也都是對(duì)(duì)他視而不見(jiàn)。
人格分裂,這是我唯一的缺點(diǎn)(diǎn),但它是致命的。
很久以后,我的桌子上開(kāi)始出現(xiàn)(xiàn)各種各樣的早餐,我總會(huì)(huì)感覺(jué)有人在跟蹤我。
我把桌子上的早餐扔進(jìn)(jìn)垃圾桶,但第二天它依舊會(huì)(huì)出現(xiàn)(xiàn),我不住的回頭張望,卻看不見(jiàn)任何可疑的身影。
柳靜萱追到了高一級(jí)(jí)的一個(gè)(gè)男孩,他打籃球很厲害,剛進(jìn)(jìn)校一個(gè)(gè)學(xué)(xué)期就成為了校隊(duì)(duì)成員。
我問(wèn)她:“不追張澤禹了?”
她白了我一眼,翻出手機(jī)(jī)聊天記錄:
盛夏不知秋:柳學(xué)(xué)姐,你知道張擇語(yǔ)學(xué)(xué)姐喜歡吃什么嗎,為什么我每次送她不同的早餐都會(huì)(huì)被丟進(jìn)(jìn)垃圾桶?
小柳不姓柳:不知道
盛夏不知秋:哦,她很喜歡看書(shū)嗎?
小柳不姓柳:大概吧
盛夏不知秋:難怪我每天下午都能看見(jiàn)她去圖書(shū)館
我不禁有些生氣。
那天下午,我找到張澤禹:“你跟蹤我干嘛?”
他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說(shuō):“我沒(méi)有。”
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不準(zhǔn)(zhǔn)在放早餐在我桌子上。”
他有些委屈的回答:“我沒(méi)有。”
我火冒三丈,又扇了他兩耳光:“你和柳靜萱的聊天記錄我都知道了,還狡辯。”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
我瞪了他一眼:“再往我桌子上放東西,我打斷你的腿。”
那天晚上,柳靜萱說(shuō)張澤禹刪了她的好友,我不知道怎么回復(fù)(fù),她說(shuō):“不過(guò)這樣也好,免得看見(jiàn)心煩。”
我的桌子上再?zèng)]有出現(xiàn)(xiàn)過(guò)其他東西,但我依舊感覺(jué)有人在跟蹤我。
終于,我某次猛然回頭的時(shí)(shí)候,看見(jiàn)慌忙躲進(jìn)(jìn)人群的張澤禹。
我頓時(shí)(shí)氣不打一出來(lái),沖過(guò)去就要打他,他舉起手上的書(shū)護(hù)(hù)住臉:“打人不打臉!”
我愣住了,因?yàn)樗稚夏玫臅?shū)?p> 《十三月的雪》
我終于還是沒(méi)有打下去,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書(shū):“學(xué)(xué)姐,可以一起看電影嗎?”
我正想拒絕,他便從兜里掏出兩張電影票:“天氣之子。”
我答應(yīng)(yīng)了。
那天我沒(méi)有同往常一樣去圖書(shū)館,而是早早的回了家。
電影院里,他規(guī)(guī)矩的坐著,手里捧著一桶爆米花卻沒(méi)有吃。
我也無(wú)心看電影,手里的書(shū)翻過(guò)一頁(yè)又一頁(yè)。
走出電影院,太陽(yáng)已然西沉,黃昏的街頭有些蕭條,吹過(guò)的風(fēng)(fēng)些許的冷。
我緊了緊衣領(lǐng)(lǐng)。
他遞給我一樣?xùn)|西,那是我?jiàn)A在書(shū)里的一張白紙。
上面有我寫(xiě)的一句話:“十三月的風(fēng)(fēng)里,真的會(huì)(huì)有人等那一場(chǎng)(chǎng)雪嗎?”
只不過(guò),在我寫(xiě)的文字后面,多了幾個(gè)(gè)方正的文字:“會(huì)(huì)的,不僅僅等雪,還等你。”
他看著我,眼里滿是希翼:“學(xué)(xué)姐,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我失神。
“我陪你等十三月的雪,”他說(shuō)。
我輕輕點(diǎn)(diǎn)頭:“試試吧。”
我依舊會(huì)(huì)去他們班上課,我的桌子上也開(kāi)始日復(fù)(fù)一日的出現(xiàn)(xiàn)各種早餐點(diǎn)(diǎn)心,我沒(méi)有再扔掉它們。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一個(gè)(gè)心理畸形的人,我沒(méi)敢告訴他。
他樂(lè)此不疲的邀請(qǐng)(qǐng)我看各種動(dòng)(dòng)漫,買(mǎi)了各種甜虐的言情小說(shuō)送我。
高考后,我考上了HLJ的一所大學(xué)(xué)。
他問(wèn)我:“學(xué)(xué)姐進(jìn)(jìn)入大學(xué)(xué)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忘了我?”
我反問(wèn):“你呢,我進(jìn)(jìn)了大學(xué)(xué)你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忘了我?”
他沒(méi)有絲毫猶豫:“不會(huì)(huì)的,你化成灰我也會(huì)(huì)記得你。”
我去了一次醫(yī)(yī)院,醫(yī)(yī)生說(shuō),病情康復(fù)(fù)得很好,基本痊愈。
那一刻我莫名的心安。
九月,HLJ開(kāi)始下雪了,我站在高鐵站站外,我在等一個(gè)(gè)人。
他拖著行禮,他父母在一邊喋喋不休的說(shuō)著什么。
九月份HLJ,漫天的雪花飛舞,然而,他只是天真的裹了一件風(fēng)(fēng)衣,好在現(xiàn)(xiàn)在是中午,氣溫并不是太低。
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有人等在十三月的風(fēng)(fēng)里已經(jīng)(jīng)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