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常說說“唯有記憶才能長存，才能記住這世界最美好的影像”。

　　從炙熱的青春時光呼嘯而過后，時間飛逝，記憶的盒子已經(jīng)快被塞滿，慢慢的它被放在時光的角落里，承受著歲月的變遷，落滿灰塵。

　　在平靜的生活中，偶爾心血來潮的彈彈灰塵，打開盒子，隨時都能夠看到一場錯過的大雨，一個深邃的擁抱，一次痛徹心扉的分離，一段繁華如錦的歲月。

　　在北方，冬天只有一種顏色，茫茫白色，天地之間蒼白一片。我窩在家中，看到窗外的雪一直隨風飄舞，轉(zhuǎn)眼間整個世界已經(jīng)銀裝素裹，加之令人窒息的安靜，仿佛將世界帶回了童話里的冰雪王國。

　　本來就是萬物冬眠的時節(jié)，再加上寒冷的氣溫，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似乎連太陽也加快了回家的腳步，頃刻間，最后的一絲日光也被遠處高樓所淹沒，黃昏踏著層層白雪蹣跚而來。

　　我正感嘆時光飛逝，突然接到了秦明的電話，他一字一句的說：“不管你現(xiàn)在在哪，趕緊來江湖酒館，有急事相求！”

　　“我操……”還沒等我問是什么事，他就匆匆撂了電話。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穿衣服準備出門。

　　秦明是我的高中同學，外號秦老大，是我給他取的，之所以叫他秦老大原因有兩個，其一是他姓秦，秦始皇的秦。其二是他比較胖，給人的感覺特別的壯實，同班的同學都覺得他強壯，不好惹，所以就“尊稱”他為“大哥”“老大”。我和秦明高一是同桌，有幾個搗蛋的同學，和我一起玩，當我玩不過時就往同桌那里跑，喊聲秦老大，他們都看秦明壯實，一來二去班里的人都叫他秦老大，雖然后來秦老大減肥成功，但秦老大這名一叫就是十年，至今都沒改變，既親切又霸氣。

　　趕到酒館的時候秦老大獨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杯子，手指夾著煙，煙絲被一圈圈星星點點的火光燃燒后留下稀松灰白的煙灰，一縷縷白煙斷斷續(xù)續(xù)地從他的指尖盤旋而起，眼看著煙已經(jīng)快要燒到他的手指，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動不動。我趕緊過去掐滅他手中的煙頭罵道：“我靠，你要自殘啊。”

　　“你來了”。他將臉轉(zhuǎn)向我，聲音嘶啞的對我說。

　　我看他一臉憔悴，眼睛里泛著熬夜后血管長時間充血留下的道道血絲，我感到氣氛不太對忙問：“到底怎么了。”

　　他扭過頭，對吧臺的服務(wù)生說：“你好，兩杯藍色妖姬，謝謝”。然后遞給我一支煙接著說：“你還記得肖瀟嗎？”

　　我一臉迷惑的點頭如搗蒜：“當然知道，你的初戀嘛，怎么了？”

　　“她明天結(jié)婚。”

　　“她告訴你的？”

　　“沒有，從別人那聽說的”

　　服務(wù)生將調(diào)好的酒端上來，淡藍色的火苗在翠綠的檸檬上面燃燒，他看著飄忽不定的火苗出神，像是從跳竄著的火苗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往一樣，熱烈而又斑斕，火苗很快因檸檬上的酒精燃燒殆盡而熄滅，他苦笑了一聲然后抬起頭對我說：“來，干了”。

　　說罷，他將整片檸檬塞進嘴里使勁兒嚼，然后端起酒杯閉上眼睛，一口將酒悶進肚里。隨后眉頭緊皺，繼而露出滿足的微笑，像是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重新回味了一遍青春的味道，從青澀酸楚到激情火熱再到甜蜜滿足。秦老大不說話，只是默默地一杯接著一杯灌自己。

　　肖瀟和我們同班，成績很好，是文藝標兵、英語課代表，也是老師們的心頭好。她聲音溫柔，笑容甜美，基本就是女高中生的典范。少女的天真，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是火，燒得眼波閃耀。彼時的秦老大體重180，但因家庭條件好，比較貪玩，所以成績很爛。讓秦老大下定決心開始追肖瀟的原因很狗血，只是因為肖瀟每天都會在自己的抽屜里放一些巧克力，而秦老大坐在肖瀟的后面，每每到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秦老大便因早餐的熱量難以支撐龐大身軀的需求而饑餓難耐，無奈，只能傳紙條給肖瀟說借巧克力。肖瀟每次都會在紙條上畫一個胖胖的豬頭然后和巧克力一塊給他。

　　就這樣，在連續(xù)吃肖瀟一個月的巧克力后他突然對我說：“我決定了，我要追肖瀟。”

　　“我靠，我沒聽錯吧。肖瀟？不是吧，快走開，別玷污了我們心目中的女神。我滿臉詫異和不屑的看著他。

　　他一臉得瑟的回我：“我覺得肖瀟和其它女孩不一樣，她話不多，皮膚白皙，身形清瘦，像一朵靜靜綻放的百合，這樣的冰山美人，當然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對了，關(guān)鍵是還有巧克力吃。”

　　“去，你就是看上人家的巧克力了吧。”我打趣道。

　　我看到了秦老大17歲稚氣未脫的臉上浮現(xiàn)出真摯而又堅定的笑容，帶著些許少年時期獨有的興奮與羞澀。我拍了拍秦老大的肩膀回道：“我們打個賭，要是你能追到我們的冰山女神，我就請你吃一月早餐，要是沒有追到，你可要請我一個月晚餐的！就以高二這個學期為時間限制，怎么樣？”

　　“好，我們賭！”可能是被愛情沖昏頭腦秦老大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秦老大正式向肖瀟表白是在高二的一個下午，秦老大把肖瀟拉到體育場，他把我們都支開，說了什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只記得秦老大遲遲沒有回來，直到我們都已經(jīng)去餐廳吃過晚飯也不見秦老大的蹤影。我?guī)е悶娑職素緣男那槿フ宜淙盞撓鄷熃o跑道鋪上一層橘黃色的地毯，單薄而又溫暖，秦老大在黃昏的跑道里賣力奔跑，黃昏未盡，殘喘的光線將少年鋪滿細密汗珠的臉折射的熠熠生輝。他看到我，沖我嘿嘿一笑然后繼續(xù)奔跑，興奮的忘乎所以。我靜靜的站在跑道一端，看黃昏越過長滿爬山虎的教學樓，看隨風蠕動的郁郁蔥蔥的樹葉，看和被拉長的身影一同奔跑的少年。

　　秦老大一直到體力透支才拖著沉重而又僵硬的雙腿走到我面前。我急忙拋出心中的疑問：“你這么亢奮，一定是成功了吧。”

　　“沒，還沒有。”秦老大看著我說。

　　“哈哈哈，我就說嘛！準備好一個月的早餐吧！”我給看著他。

　　“誰說我輸了，我們約定的時間可還到呢！肖瀟說讓我減到130斤就答應做我女朋友。”秦老大喘著大氣但又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艱難的對我說。

　　“我去，不是吧，冰山美人居然答應了。”剎那間，我都有點羨慕他，對他另眼相看。

　　“不就減肥嘛，這還不簡單。”說完我咽了口唾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秦老大。

　　“你別不相信，看我怎么擺脫這一身肥肉”，他一眼看穿了我的質(zhì)疑，拋給我一句話后徑直地朝教室走去。

　　我一邊大笑一邊追上他：“姑娘多的是，何必為了她讓自己遭罪啊”

　　“你懂個屁”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往教室走去。

　　我朝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大喊：“友善提醒，你還沒吃飯”

　　“不吃。減肥”他無情的回道。

　　少年時期的我們?nèi)繽蝗好つ康聶~群，樂此不疲的穿梭于混沌的海水中，不斷地在渾濁中迷失自我，但只要有一束明亮的光線指引，我們便會找到方向。肖瀟就是給了秦老大目標的那束光，由此衍生出來的力量扎進了秦老大的內(nèi)心深處，讓他不斷堅韌、強大。

　　秦老大用了半年的時間成功的甩掉了50斤的肥肉，而我像是紀錄片的導演一樣見證了這場減肥戰(zhàn)爭的勝利，雖然過程的凄慘堪比長征，但他總算完成了自己曾經(jīng)許下的諾言。

　　肖瀟的媽媽，是一名中專院校的政治老師，教書育人是強項。秦老大和肖瀟正式交往的時候已經(jīng)是高三了，秦老大在學校足球隊踢球。每個周五下午，都能看到他一邊飛舞著球衣，一邊滿操場狂奔。記不清多少次了，肖瀟會拉著幾個關(guān)系要好的女同學一起看一會兒。我估計他們完全不懂足球，前鋒后衛(wèi)傻傻分不清楚，全場只認得一個守門員。能夠來看踢足球，主要是看看球隊里也沒有他們心儀的男生。

　　秦老大寫給肖瀟的情書是我?guī)退偷摹Ｒ驗榍乩洗笞約翰緩靡饉跡燦行┖ε聛G了面子。而我，雖然也沒什么實戰(zhàn)經(jīng)驗，但好在臉皮夠壯。

　　送情書事件之后的一個周末，秦老大來我家一起打游戲，他告訴我說，肖瀟回復他了，他們約在周日下午學校的足球場見面。他會教她踢球。

　　周日，讓秦老大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變成了政治審查。在操場的角落里他和肖瀟的媽媽聊了一個小時。具體說的什么，我和肖瀟都不得而知。

　　后來才知道，肖瀟媽檢查她書包的時候看到信了。她從來沒有對她媽媽撒過謊，就承認了。

　　半年后，開始了對高考最后的沖刺。

　　肖瀟媽媽幫她請了學校最好的理科老師補習，每天早上送，晚上接。每天想方設(shè)法各種食療，還弄了個大氧氣罐放家里，每天讓肖瀟吸氧，調(diào)動大腦的活躍度。她似乎比肖瀟還熱血，只是無奈沒辦法替女兒使勁兒。而肖瀟在一次不那么如意的模擬考后開始頭痛。秦老大當時可是害怕急了。有一天晚上，秦老大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對秦老大說，壓力很大。我和他們同道。

　　我還記得秦老大拍拍她的肩，用他媽曾經(jīng)安慰他的方式對她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平常心，最多就是考不上了，再來一年唄。”

　　眼看著萬里長征才得來的幸福快要被畢業(yè)粉碎，秦老大當然不樂意，他雖然成績不如肖瀟，但是他家庭條件好，只等混到一定年紀就聽從家里的工作安排就好。

　　高考成績出來了，但肖瀟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考得沒那么理想，只能讀本省的一所醫(yī)科學校。聽說成績下來那天，肖瀟媽媽大哭了一場。而肖瀟倒頭就睡了十幾個個小時。

　　命運似乎就是喜歡這樣捉弄人。越是在意的，越是失意。越是想得到的，越是難得。

　　為了愛情，秦老大也于是報了一個省內(nèi)的二本學校。

　　秦老大的學院和肖瀟的大學離的很近。大學后，真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啊。秦老大玩得忘乎所以，并且盡情顯露出吃貨本色。一個學期過去居然胖了十多斤。

　　后來，我與秦老大聯(lián)系并不太多，偶爾才會給他打電話。從電話中不難聽出秦老大對肖瀟有的牢騷。

　　有時候，秦老大想約肖瀟一起出去看電影。可肖瀟總在忙。

　　“作業(yè)太多了。”她這樣回答秦老大。

　　后來又解釋說，她媽媽希望她能保研。就算保不上，也必須考研。所以功課非常重要，最好每年都能得獎學金。肖瀟說不是她媽媽在乎那點錢，而是這是很關(guān)鍵的人生履歷。

　　當然，她媽媽也不允許她在沒經(jīng)過認可和監(jiān)督的情況下談戀愛。女孩子戀愛太危險，最好考上研究生之后再說。其實，肖瀟媽媽不知道的是，這時候的肖瀟已經(jīng)和他曾經(jīng)數(shù)落過的秦老大戀愛了。

　　每次給秦老大打完電話，我都很羨慕秦老大，心虛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然后卻身不由己地繼續(xù)投入了麻辣燙一樣五味雜陳花樣繁多的大學生活里。

　　大學的生活自由而散漫，是奮斗者夢想啟航的地方，是平庸者滋養(yǎng)惰性的溫床。一年復一年，秦老大依舊貪玩如初，結(jié)交了一幫又一幫朋友，期間也有不少女生主動出擊追求他，但他都委婉的拒絕了。而肖瀟卻更加努力，報考各種考試，每次秦老大約她出去玩她都會讓秦老大來自己的學校，陪秦老大在餐廳吃飯，然后送他離開，自己去參加各種考試的培訓。

　　有一次，我聽秦老大說肖瀟和宿舍女生鬧矛盾，問我有沒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

　　肖瀟給秦老大傾訴，說：“她們都不喜歡我，在背后說我的壞話。”

　　她聲音里有憤怒，說和宿舍的女生關(guān)系不好，有點被孤立的感覺。

　　“大家住一塊兒，小矛盾都會有的，各自退讓一步吧，很快就會和好的。”秦老大勸她。

　　“打過架的話，應該不會和好了吧。”她說因為睡覺被吵，和一個女孩打過架，“我看一天書，很累，就想睡覺。她們嘰嘰喳喳個沒完。說了幾遍還不聽。我沒忍住……”

　　“之后呢？你道歉了嗎？和好了嗎？”

　　“沒有啊。我沒錯，不會道歉的。”肖瀟倔強地說。

　　在我看來，肖瀟就是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女孩。她性格不壞，從不疾聲厲色地講話，更別說和誰打架了，簡直匪夷所思。

　　后來，她媽媽跑了一趟學校，幫她換了宿舍，但情況并沒有太多改觀。基本上每天，她都像高中時那樣，早出晚歸，上課自習。她盡量在宿舍里待的時間少些，期許與別人的沖突也少些。

　　大三的暑假，肖瀟沒有回家，留在學校參加了考研輔導班。秦老大也沒有回家，陪肖瀟復習。

　　有時，秦老大會好奇考試培訓課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讓肖瀟如此著迷，便會陪她去上，然而課還沒上到一半秦老大就受不了找借口溜走。或許肖瀟的淡然與懂事讓秦老大著迷，雖然偶爾會抱怨肖瀟沒時間陪她，但只要與她呆在一起，秦老大才會脫去浮躁的姿態(tài)尋得那份源自人性深處的靜謐與安逸，也許是秦老大經(jīng)常流轉(zhuǎn)于并厭倦了世事的浮華才會更加珍惜肖瀟身上不諳世事的單純可愛。肖瀟有時候也會抱怨秦老大不務(wù)正業(yè)，不求上進，她希望秦老大能夠靜下心來陪自己復習考試，屢次勸說未果后，肖瀟也放棄了讓他“改邪歸正”的想法。

　　大四下學期，考研成績出來沒多久，我忽然接到秦老大打給我的電話，說肖瀟不見了，肖瀟已經(jīng)從學校消失了三天。

　　兩天后，我才收到秦老大的短信，肖瀟找到，去了海南，和高中的好朋友去看了海。

　　據(jù)說，回家后肖瀟暈倒了，去醫(yī)院檢查，在長達幾個月的就醫(yī)診斷和測試后，肖瀟被診斷為精神障礙抑郁癥，肖瀟媽媽為她請了假，接她回了老家。

　　現(xiàn)在想想一切都是有預兆的。從肖瀟剛開始頭痛，到她不斷受到的來自母親和自己給的壓力，她沒處理好的宿舍關(guān)系，考研失敗，幾乎無從判斷哪里開始斷層，哪件事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總之，肖瀟她出了問題。

　　從那之后，秦老大和肖瀟每天都在網(wǎng)上聊天。幾乎每天她都會問秦老大：“有什么好看的電影嗎？”于是秦老大便會找一部電影推薦給她看。但她會說：“唉呀，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時間看，我還得看書學習呢，我還得再考一次研究生。”

　　這樣的對話周而復始。能好好地陪秦老大看一次電影，是肖瀟的愿望。而看書學習是她的魔咒，是壓在心底的石頭，是每天一早醒來時劈頭蓋臉追上來的吃喝拉撒一樣重要的事。所以，她永遠沒辦法好好地看一次電影，也沒辦法心無旁騖地好好看書了。

　　記得肖瀟高中時曾經(jīng)跟秦老大發(fā)過牢騷，她因為很怕她媽媽不高興，所以從來不敢跟她提任何要求。借著這一場病的軀殼，她似乎才開始有了童年。于是，她媽媽陪她去了動物園，去了游樂場，去了電影院，去逛街買衣服，對她有求必應。她喜歡婚紗，甚至由著她獨自拍了很多套婚紗照。喜歡海，去了海南3次，把臥室布置成了沙灘。并且開始看一直喜歡卻不敢看的動漫。

　　后來回到老家，見了秦老大，他告訴我，其實肖瀟早在高中的時候就預感到壓力大，覺得自己有點抑郁，所以會經(jīng)常吃巧克力。

　　巧克力具有抑制憂郁、使人產(chǎn)生欣快感的作用，尤其是可可含量更多的黑巧克力，它含有豐富的苯乙胺，能對人的情緒調(diào)節(jié)發(fā)揮重要作用。很多醫(yī)生甚至把巧克力作為抗輕微憂郁癥的天然藥物，因為巧克力含有豐富的鎂元素，而鎂具有安神和抗憂郁的作用。

　　再后來，秦老大家中不同意肖瀟和秦老大他們在一起，因為知道肖瀟得抑郁癥后，秦老大媽媽找到了肖瀟媽媽，說：“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越來越好。”希望肖瀟媽媽可以勸秦老大放棄。

　　后來，肖瀟媽媽找到秦老大，說肖瀟的病得靜養(yǎng)，讓他別再煩肖瀟。

　　無奈的秦老大，只能答應肖瀟媽媽不再打擾肖瀟。

　　但還好，藥物還是有用的，一年后，肖瀟的抑郁癥好多了，不過，我再見她時，由于激素的作用，她比以前胖了不少。

　　肖瀟沒有怪秦老大的不辭而別，慢慢的，秦老大淡出了肖瀟的生活……

　　他們的故事，也無奈到此結(jié)束……

　　酒過三巡之后，夜色已深，一串串火紅的燈籠整齊的掛在道路兩側(cè)的電線桿上，與昏黃的路燈相得益彰地投射出讓人安心的光彩，隔離帶里的松柏枝椏被閃爍的霓虹點亮，加之落雪的點綴，宛如一顆顆滿載著憧憬與驚喜的圣誕樹散落在萬籟俱靜的夜幕中。坐在我對面的秦老大已經(jīng)被酒精麻醉，眉頭緊鎖，面如桃花，舌頭打結(jié)。酒吧的音樂非常合適宜的切到了徐佳瑩的《尋人啟事》，溫暖的旋律，簡潔的歌詞，配著她呢喃低聲的語氣，緩緩流淌直入人心最柔軟的情感深處。

　　……

　　我多想找到你輕捧你的臉

　　我會張開我雙手撫摸你的背

　　請讓我擁有你失去的時間

　　在你流淚之前保管你的淚

　　……

　　秦老大已經(jīng)開始語無倫次，我從他邏輯混亂口齒不清的傾訴中大概知曉了肖瀟的近況。和秦老大分開半年后家人開始幫肖瀟安排相親，對方和肖瀟同歲，是名公務(wù)員，家庭條件一般，卻對肖瀟百般照顧，疼愛有加，相處三個月他們就領(lǐng)了證。

　　秦老大苦笑道：“好歹兄弟們叫我一聲秦老大，人家八年抗戰(zhàn)都能打勝利，我這個秦老大卻用十年打了一場敗仗。”

　　我看秦老大情緒越發(fā)激動，便連忙拉起他：“都這么晚了，我們該走了”

　　他指著我的鼻子，情緒亢奮，看架勢是要罵我，剛準備開口卻癱在我身上，吐了我一身。

　　我急忙把他推進沙發(fā)，一邊清理衣服一邊罵他“龜兒子，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就原諒你，不然你小子必須給我買件新衣服”

　　秦老大在酒吧折騰了半個小時之后終于稍微平靜，我扶起他說：“酒吧要打烊了，我們真得走了”。他笨拙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瞇著眼睛強打起精神滿臉正經(jīng)的對我說：“明天幫我把這個交給肖瀟吧”

　　我接過盒子，盒子是由桐木精心雕刻而成，正面一朵安靜綻放的百合浮雕栩栩如生，我打開盒子，一塊巴掌大小的黃金被獨具匠心的設(shè)計成了一塊巧克力的樣子，一粒粒如芝麻大小的鉆石散落在巧克力的中心，整齊的拼湊出八個晶瑩剔透、璀璨奪目的字：歲月無憂，一生久安！

　　我心頭一緊，莫名的感傷如泛濫的洪水難以自制，頃刻崩塌翻滾。合上盒子的瞬間，仿佛將關(guān)乎秦老大和肖瀟的所有往事都關(guān)在了盒子里，雖然他們的落幕并不完美，但也正如人們所說的那樣：唯有記憶才能長存，才能記住這世界最美好的影像。

　　要說遇見合適的人有時跟中彩票一樣難，但有人在街上閑晃也能遇見真愛，沒人能預知下一秒誰將出現(xiàn)在你生命里，所以，難不放棄，容易也不將就，好好練習一個人，替自己照顧自己。總會有人把你的蠢當成萌，原諒你所有天真，不再讓你孤單，告訴你愛得早不如愛得剛剛好。

　　雪在黎明前停了。

　　我捧著那個桐木盒子站在酒店宴會廳門口時，水晶燈正將玫瑰色的光暈灑在紅地毯上。新娘的白色婚紗從旋轉(zhuǎn)樓梯蜿蜒而下，肖瀟的媽媽正踮腳替她調(diào)整頭紗，珍珠耳環(huán)在耳垂上輕輕搖晃——還是和十年前一樣，連鬢角的碎發(fā)都梳得整整齊齊。

　　“先生，這邊請。”迎賓小姐遞來香檳，我指尖觸到盒蓋上的百合浮雕，突然想起高二那年肖瀟趴在課桌上畫豬頭的模樣，橡皮屑落在她發(fā)梢，像落在雪地里的櫻花。

　　宴會廳的電子屏開始播放新人VCR。穿校服的肖瀟在鏡頭前比耶，身后是爬滿爬山虎的教學樓——應該是去年回母校拍的。畫面切換到海南的沙灘，穿碎花裙的她抱著沖浪板笑，陽光把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最后定格在相親會上的初次見面，男生拘謹?shù)剡f出一束百合，和盒蓋上的浮雕一模一樣。

　　“新娘要換敬酒服了。”伴娘團簇擁著肖瀟經(jīng)過時，我叫住她。她轉(zhuǎn)身的瞬間，婚紗上的水晶亮片在燈光下碎成銀河，而我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和十年前在操場角落撞見秦老大被她媽媽“約談”時的神情，驚人地相似。

　　“是他讓我?guī)淼摹！焙兇輿f過去的剎那，肖瀟指尖一顫。她撫過百合浮雕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醒沉睡的時光。打開的瞬間，黃金巧克力的光澤映亮她的瞳孔，八個小字在鉆石折射下碎成點點光斑，落在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舊疤上——那是高三模擬考后，她因頭痛撞在桌角留下的印記。

　　“他......還好嗎？”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震碎什么。遠處傳來司儀催促的聲音，伴娘團開始小聲倒計時。我望著她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突然想起秦老大曾說，肖瀟指尖總帶著巧克力的甜味，冬天也暖烘烘的。

　　“他昨晚在酒吧，把‘歲月無憂’說成‘歲月無油’，醉得撞翻了三盆綠蘿。”我故意用輕快的語氣，看她睫毛猛地顫了顫，唇角卻勾起一絲笑。司儀開始倒數(shù)，她迅速合上盒子，塞進伴娘的手袋，珍珠項鏈在鎖骨處晃出細碎的光。

　　“替我謝謝他。”她轉(zhuǎn)身時，頭紗拂過我手背，帶著淡淡茉莉香，“還有，告訴他......巧克力還是黑巧更好，不會胖。”

　　婚宴進行到交換戒指時，我收到秦老大的短信：“別告訴她，黃金巧克力的模子，是照著她當年塞給我的第一塊德芙做的。”窗外的陽光忽然穿透云層，在桌布上投下斑駁樹影，像極了那年黃昏跑道上的光景——少年在橘色光線里奔跑，校服褲腳沾滿草屑，而遠處的少女抱著保溫杯，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正順著“加油”的便利貼往下滑。

　　司儀提議新人分享戀愛故事，男生撓著頭說：“第一次見面，她帶了盒巧克力，說‘吃了能變開心’。”宴會廳響起善意的笑聲，肖瀟低頭剝糖紙的動作頓了頓，指尖劃過糖紙邊緣的鋸齒紋——和當年給秦老大畫豬頭時，鉛筆在草稿紙上留下的痕跡，一模一樣。

　　散場時，雪又開始飄。我在停車場看見肖瀟的婚車，新郎正細心地替她系好圍巾。后備箱里露出半幅畫框，是她最愛的《冰雪奇緣》，艾莎的裙擺上貼著張便簽：“這次，沒人逼你堆完美的雪人。”

　　手機震動，秦老大發(fā)來張照片：空蕩蕩的酒吧吧臺，煙灰缸里躺著半截煙頭，旁邊用巧克力醬畫著歪歪扭扭的豬頭，旁邊寫著“十年賭約，我輸了，但你贏了”。背景里，徐佳瑩的歌還在循環(huán)，“請讓我擁有你失去的時間，在你流淚之前保管你的淚”。

　　雪粒子打在車窗上沙沙作響，我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必ending在相擁或告別里。就像秦老大掌心的燙疤——那是大學時替肖瀟拿剛煮好的姜茶留下的，至今還偶爾發(fā)疼，卻早已不再紅腫。而肖瀟手腕的舊疤，在婚紗的蕾絲下若隱若現(xiàn)，卻被新郎的鉆戒襯得溫柔。

　　后視鏡里，婚車的尾燈漸成紅點，融入茫茫雪色。桐木盒子的余香還在指尖，百合浮雕的紋路里，仿佛嵌著十七歲的陽光、二十歲的海風，和三十歲的雪。原來真正的告別，從來不是刪掉好友或撕毀情書，而是在某個清晨，你忽然發(fā)現(xiàn)，那些曾以為會疼一輩子的傷口，早已在時光里，釀成了帶著甜意的疤。

　　（接上文）

　　三個月后的春分，我在市中心醫(yī)院遇見肖瀟。她穿著淺藍病號服坐在長椅上，手里攥著CT報告單，指甲邊緣還留著淡淡的巧克力色——那是她從小就有的習慣，吃巧克力時總把指尖抿得發(fā)亮。

　　“新郎官呢？”我晃了晃手里的拿鐵，看她慌忙把報告單往腿底藏。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在她手腕的舊疤上織出條紋，像極了那年在操場看秦老大踢球時，樹蔭落在她手臂上的模樣。

　　“他去繳費了。”她笑得有點僵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報告單邊緣，“其實是我自己想來復查，老覺得頭痛……你知道的，當年落下的毛病。”尾音輕得像片柳絮，卻讓我想起秦老大說過，肖瀟發(fā)病前總愛反復揉太陽穴，像在跟腦袋里的小獸商量。

　　候診區(qū)的電視在播養(yǎng)生節(jié)目，主持人舉著黑巧克力大談抗抑郁，肖瀟突然指著屏幕笑：“你看，現(xiàn)在連專家都承認，秦老大當年搶我巧克力是有科學依據(jù)的。”笑聲里帶著水汽，在初春的暖氣里凝成白霧，模糊了她眼底的光。

　　繳費處傳來騷動，穿藏青色風衣的男人抱著紙袋擠過來——不是記憶中的公務(wù)員，倒像是當年在足球場邊偷瞄肖瀟的某個學弟。“這是你朋友？”他遞過保溫杯，指尖劃過肖瀟手背時，我看見她本能地縮了縮，和秦老大當年替她暖手時，她往人懷里鉆的樣子截然不同。

　　“高中同學。”肖瀟接過杯子，熱氣氤氳中，她無名指的婚戒閃了閃，“對了，上次忘了說……”從帆布包里掏出個牛皮紙袋，塞到我手里，“秦老大送的東西，我托人熔了重打了。”

　　紙袋里是條細鏈，墜著枚極小的金豬頭——豬鼻子上還嵌著顆碎鉆，正是從“歲月無憂”的鉆石陣里摳下來的。吊牌背面刻著行小字：“十七歲的賭約，其實我早就認輸了。”是肖瀟的字跡，帶著當年抄英文詩時的連筆，卻比記憶中多了幾分顫抖。

　　“他……知道嗎？”我捏著小豬吊墜，想起秦老大上周在燒烤攤醉話連篇，說夢見肖瀟在操場追著他要巧克力，醒來發(fā)現(xiàn)枕頭上全是口水印。

　　肖瀟搖搖頭，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玻璃窗上。那里有對情侶在堆紙雪花，男生笨拙的手法讓她想起秦老大高三那年，在教室后墻貼滿的歪扭千紙鶴——每只肚子里都塞著“肖瀟加油”的小紙條，最后被她媽媽當作“擾亂班風”的證據(jù)全部撕毀。

　　“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年我沒讓他減肥，沒讓他寫那些肉麻情書，是不是現(xiàn)在……”她突然咬住嘴唇，指尖掐進掌心，像在懲罰自己說漏了嘴。男人適時地遞來濕巾，她慌忙擦拭眼角，卻把睫毛膏蹭得像只受了傷的蝴蝶。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秦老大發(fā)來的定位，附言“江湖酒館重裝開業(yè)，來喝第一杯”。推開包廂門時，熟悉的藍調(diào)音樂混著雪松香撲面而來，吧臺上擺著當年那套調(diào)酒器具，只不過“藍色妖姬”的配方換成了無酒精版——秦老大正對著新招的調(diào)酒師發(fā)脾氣：“冰塊要敲成菱形，她當年說這樣像星星落在杯子里。”

　　看見我手里的紙袋，他的動作猛地頓住。小豬吊墜在燈光下晃出弧線，他突然笑出聲，笑聲混著威士忌的烈，震得吧臺上的玻璃杯嗡嗡作響：“原來她真的記得，我偷藏了她半塊德芙，把包裝紙折成豬鼻子的事。”

　　調(diào)酒師端來無酒精版“藍色妖姬”，秦老大卻從吧臺底下摸出瓶珍藏十年的威士忌：“今天喝真的。”琥珀色液體在杯壁旋轉(zhuǎn)，映出他眼角的細紋——比同齡人多了幾道，像是被十七歲的陽光曬出來的。

　　“知道她為什么選那款婚戒嗎？”他突然開口，指尖敲著杯沿，“鉑金戒圈上刻著極小的英文，是她高三寫在我草稿本上的‘加油’，連墨水暈染的痕跡都一模一樣。”我想起婚禮上看見的婚戒，當時只覺得款式普通，此刻卻仿佛看見肖瀟在珠寶店，對著刻字師傅反復比劃的模樣。

　　雪又開始飄，透過酒館的落地窗，能看見對面商場的LED屏在播《冰雪奇緣2》。秦老大突然指著屏幕笑：“你說，艾莎要是知道雪寶最后化成水了，會不會后悔堆它出來？”不等我回答，又灌了口酒，喉結(jié)滾動時，能看見當年替肖瀟扛煤氣罐留下的燙傷疤痕。

　　午夜散場時，秦老大把小豬吊墜掛在吧臺的吊燈上。金屬碰撞聲里，他哼起徐佳瑩的歌，卻把歌詞改成：“我多想找到你，輕捧你的臉，告訴你十七歲的雪，至今還沒化完。”雪花落在他發(fā)梢，像撒了把碎鉆，而遠處便利店的暖光里，某個穿淺藍風衣的身影正低頭看手機，屏幕熒光映出她腕間的小豬吊墜，在春夜里微微發(fā)燙。

　　##《巧克力色的時光褶皺》

　　我盯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紗上的珍珠刺得眼睛發(fā)疼。媽媽正用發(fā)膠固定我鬢角的碎發(fā)，動作比十年前給我梳高考頭時還要輕——那時她總說“頭發(fā)亂了心就亂”，現(xiàn)在卻對著婚紗店的鏡子嘆氣，說“我們?yōu)t瀟穿婚紗比明星還好看”。

　　宴會廳的音樂隱隱傳來，是新郎選的《穩(wěn)穩(wěn)的幸福》。手機在伴娘手里震動，我知道是他發(fā)來的消息，就像知道伴手禮袋子里藏著塊黑巧克力一樣。三個月前在舊物箱里翻到那張畫著豬頭的紙條時，巧克力的甜味突然從記憶里漫上來，混著消毒水的氣味，成了此刻舌尖的澀。

　　“新娘該下樓了。”伴娘的催促聲里，我摸到裙擺口袋里的小盒子。是今早收到的快遞，沒有寄件人信息，打開來是枚金豬頭吊墜，豬鼻子上的碎鉆閃得像那年他替我撿回被風吹跑的習題冊時，眼睛里的光。吊墜背面刻著“秦老大必勝”，是我高二時偷偷寫在他草稿本上的，連筆鋒的弧度都和記憶里分毫不差。

　　旋轉(zhuǎn)樓梯的水晶燈晃得人頭暈，我看見宴會廳電子屏上自己穿校服的樣子。那時他總在課間操時假裝路過我班隊伍，故意把校服領(lǐng)子豎得老高，像只驕傲的胖企鵝。后來他瘦下來，穿球衣在操場奔跑的樣子，倒更像只沒頭蒼蠅——但我記得他第一次遞來情書時，指尖在信封上留下的汗?jié)n，和今天手心里的汗，溫度竟如此相似。

　　交換戒指時，新郎的手很涼，不像他總帶著暖手寶的溫度。我盯著鉑金戒圈內(nèi)側(cè)的刻字，是我大學時抄在他筆記本上的“萬事勝意”，當時他說“比‘加油’多了份運氣”。可命運從來沒給過我們運氣，媽媽在操場角落對他說“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但瀟瀟要考BJ”時，他攥緊的校服袖口還沾著我借他的橡皮屑。

　　婚宴進行到一半，我躲進洗手間。鏡子里的口紅蹭到了牙齒，像那年他偷親我時，沾在我嘴角的巧克力漬。打開冷水沖臉，水珠順著手腕的舊疤往下流，突然想起他說過“這個疤像朵小雪花”，可現(xiàn)在，雪花早就在現(xiàn)實的太陽里化了，只剩皮膚下淡淡的凸起，提醒著十七歲的冬天有多冷。

　　散場時收到他的短信，只有張照片：酒吧吧臺上，小豬吊墜掛在吊燈下，旁邊是半融化的冰塊，擺成菱形——是我曾說過像星星的形狀。雪又在下，婚車路過便利店時，我看見櫥窗里擺著新出的黑巧克力禮盒，包裝紙上印著笨拙的豬頭圖案，和他當年畫在紙條上的一模一樣。

　　三個月后的醫(yī)院，CT報告單上的“未見異常”讓我松了口氣，卻又有些失落。候診區(qū)的電視在講黑巧克力的功效，我摸著口袋里的小豬吊墜，突然想起那年他在操場跑圈，我坐在看臺上數(shù)他的步數(shù)，數(shù)到第一千步時，他突然摔倒在雪地里，卻舉著沒開封的巧克力朝我笑，說“給你留的，沒化”。

　　“肖瀟？”新郎的聲音傳來，我慌忙把吊墜塞回口袋。他手里拿著保溫杯，水溫剛好是我喜歡的45度，卻沒有那年他用體溫焐熱的姜茶來得燙。經(jīng)過走廊時，看見窗臺上有學生在堆紙雪花，想起高三那年，他在教室后墻貼滿千紙鶴，每只肚子里都寫著“別怕，有我在”，后來被媽媽撕下來時，碎紙片像場不會停的雪。

　　深夜回家，新郎在書房處理文件。我對著鏡子摘下吊墜，小豬鼻子上的碎鉆映出床頭的婚紗照——照片里的我笑得很標準，卻沒有那年在海南沙灘上，他舉著沖浪板朝我喊“肖瀟看鏡頭”時，眼里的光。指尖劃過吊墜背面的刻字，突然發(fā)現(xiàn)“秦老大必勝”后面，還有行極淺的小字：“哪怕贏的是讓你幸福”。

　　冰箱里的黑巧克力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我咬下一口，苦味在舌尖漫開，卻混著記憶里的甜。原來有些味道，哪怕過了十年，依然會在某個雪夜，順著時光的褶皺滲出來，像他當年塞進我抽屜的巧克力，包裝紙上的豬頭永遠在笑，而我們的十七歲，永遠停在了那個有雪、有奔跑、有未說出口的“我喜歡你”的冬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