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男佯裝輔助昌許翰實為偷襲,背后出招斬首昌許翰。他的步伐詭異,劍法迅猛,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以至于躲在暗處的韜略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但平心而論,即便韜略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他們之間的距離也無法做出任何可以改變結果的舉動。
他遵循昌昭翰的命令,在兩派成員對女魔頭發起攻勢之時悄悄躲到暗處,而當鐵面男試圖斬殺昌昭翰之時,韜略也就顧不得那么多了。他拉一滿弓,一箭射中高椅上那個吹塤的老頭,箭身穿過干癟的胸膛,枯槁的身子宛若朽木,箭頭穿過朽木從背后鉆出。
這塤聲怪異無比,其中定有蹊蹺。無論鐵面男真實身份是誰,他是銀斧門的人,銀斧門的掌門對他來說自然是重要之人,射殺他定能解二少爺的危機。韜略這般想著,箭剛出鉉,又從背后抓出四支短箭,一鉉四箭,四個隨從相繼斃命。
果然,驚呼聲把鐵面男招了回來,化解了二公子的危機。
鐵面人飛奔而至,抱起那垂死的老頭,老頭一邊比劃一邊說著什么,鐵面人俯身側耳傾聽,不時點頭。
此刻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韜略靜悄悄地伸手到后背的箭袋內摸出一支三棱倒鉤箭,箭頭銀光閃爍,裹挾著殺氣。他拈弓搭箭,弓鉉發出細微的響聲,手臂與肩部肌肉繃緊,鼓起漂亮的弧度,鉉拉大滿,深吸一口氣,單薄的內力護住氣息。
“嗖”的一聲三棱箭破空而去,箭矢之快以至于劃破柱叔的臉頰他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鮮血滲出,氣地直跺腳,一旁竹叔心中暗暗后怕。
三棱倒鉤箭直沖鐵面男咽喉飛去,鐵面男俯身聽著老頭的遺言,一動不動。他不閃不避,將巨劍往后方一拋,巨劍劍尖向下,入土三分,三棱箭疾馳而來,撞到巨劍鋒刃上,從箭尖斬開,箭身分裂成兩支箭,往左右兩邊飛去。
鐵面男掌擊地面,巨劍一震,單手抓住巨劍,起勢拔出,輕輕一拋,反手握住,如握一桿長槍一般。手勁一震,手中利劍拋射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弧線,扎進韜略胸膛,一聲都沒哼,身子筆直倒下,死在了草叢中。
巨劍從竹叔和柱叔二人頭頂飛過,消失在他倆身后的雜草中,二人方才得知韜略的躲藏之處。二人是又怕又奇,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他們趕緊溜之大吉,卻又忍不住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腳下也就邁不開步子了。
“吱吱吱吱吱……”
鐵面男低頭笑著,笑聲與尋常人完全不同。他仿佛害怕讓人聽到,小聲竊笑,笑聲在鐵面具內震蕩,從孔洞里傳出。
眾人初聞笑聲,均不得其解。
震云四處張望,以為是老鼠的叫聲。在震云的耳中,這笑聲與寺內的鼠聲完全一致,是那些有些道行的老鼠在偷盜糧食之后發出的得意的詭笑。
直到鐵面男仰天大笑,笑得渾身顫抖,笑聲肆無忌憚在坡頂回蕩,眾人方才驚覺這古怪笑聲乃是鐵面男發出的。
鐵面男懷里的老頭顯然已經斷了氣,他把老頭手上那個黑石制成的塤連同繩索從脖子上取下來,掛在自己脖子上。再把老頭尸體重新擺放到寬大闊氣的高椅上,隨后慢慢站起身,扛起先前帶來的巨大木箱,慢慢地往竹叔和柱叔身后走去,邊走邊笑,笑聲中能感受到他竭力克制著自己的喜悅,努力把笑聲壓低。
竹叔和柱叔二人心里沒底,不知此人是何底細,從剛剛發生的事情來看,只知其武功了的,并且似乎對七十三刀幫恨之入骨。一個武功高強且不知底細的人,還對七十三刀幫如此仇恨,縱有再大的好奇也抵擋不住求生的本能。
此刻二人恨不得拔腿就跑,怎奈鐵面人步步逼近,貿然行動只恐驚動他,二人對視一眼,慢慢往左右移動,讓開一條道讓鐵面人過去,雙手緊緊握住腰間的大刀上。
鐵面男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慢悠悠地徑直走過他們身邊,走到坡頂邊緣,他把肩上木箱卸下來,從草叢中拔出自己剛剛拋射出的巨劍。
柱叔眉頭緊皺,面有怒氣,而竹叔卻臉色蒼白,眼神絕望,從表現上來看,竹叔要比柱叔來得聰明的多,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很可能下不了這積尸坡,到此為止了。
原先二人打算在坡頂邊緣靜觀戰局,再適時出手奪取戰果,就算事與愿違,危機出現之時二人一個縱身即可躍入雜草中躲藏,趁勢下坡逃命。而現下下坡之路被堵,鐵面男武功高強自是要與他保持距離,這樣一來自己便與下坡之路越來越遠,被逼到與那群臭和尚老尼姑一個方位了。即便如此,二人當下還是手扶刀柄,穩步后退,與鐵面人緩慢拉開距離。
鐵面人持劍站在坡頂邊緣,任何想要離開坡頂的人勢必要從這兒經過。
他面向坡頂眾人,秋月偏移,月光斜灑,鐵面男的面具一半在月光之下,一半藏在陰影中。他從懷里取出一個信號彈,用火折子引燃,火星燃起,射向天空,白色火花直上云霄,發出哨笛般的響聲,而后在天空中炸出開,慘白無色的白光照亮穹頂。
“吱吱吱吱吱……”
鐵面男再次大笑起來。愉悅,由衷的開心,是那種憋了數十年的歡樂。
“你們一定有很多疑惑,是嗎?為何今日會在此地?為何會落得這般境地?于是你們開始審視自己的過往,或許能窺視一星半點,看到一些畫面,但只是一個片面,屬于你們的那一面。而我,就是串聯這一切的鑰匙,最初的開端?!?p> 鐵面男仰起頭,面具依舊有一半隱沒在陰影中,幽幽道:“莫急,真的。等待是必不可少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我為此刻也等待了無數個日夜。是時候把局勢往后輕輕撥動一點了,讓我把這個面具摘下來,來給某些人一點提示吧?!?p> 他把巨劍插入地面,慢慢解開雙肩的鐵甲,打開脖子上的鐵扣,雙手把鐵面具摘下來,往旁邊一扔,一聲悶響,揚起些許塵土。他微微側身,月亮靜悄悄的移動,月光微漲,他抬頭讓月光落到臉上。
毫無遮攔,他的臉龐一覽無余呈現在眾人面前。
“你!你?你……這,這不可能,怎么可能還活著?我不信?。 敝濯q如見鬼一半,豹眼瞪的圓圓,臉色漲的通紅,手指著摘下鐵頭套的那男子,轉頭向身旁竹叔問道:“顯竹,這不可能是吧?是我看花了?你說句話啊。喂?”
竹叔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張嘴無言。他知曉自己已無路可退,十之八九要葬身于此,對于其他的事情也就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