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到了下午，櫻子果然接到了齋藤總務的電話。

　　“小樓，”櫻子放下電話說，“丸幸建設那邊，說是一切都按你的要求辦好了，問咱們是不是這就過去？”

　　“好的，”原小樓點頭道，“紅葉，走吧。”

　　于是仍然由島津大叔開車，來到丸幸建設的大樓。

　　這一次，在樓下迎接的，除了公司的齋藤總務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位是公司軟件部門的總經理，唐澤二郎先生。”齋藤總務介紹道，“另外，公司的中田董事，專程在十樓會議室等候神官大人。”

　　雖然公司里出現了鬼魂，但是出動到董事這個層級的人物，聽上去有些奇怪。

　　這種大型公司的董事，也算得上是一位大人物了，紅葉有一點緊張，她偷眼看了看原小樓，原小樓的神色卻還是一如往常。

　　紅葉在心里驕傲地想，果然不愧是宮司大人呢，這樣一想，自己的緊張感也就不自覺的去除了。

　　一行人乘電梯來到了十樓會議室，在這里等候的中田董事，絲毫沒有因為原小樓的年齡而表露出任何輕視的態度，而是很誠懇的照足禮儀，向從陣馬山神社前來的宮司大人表示了謝意。

　　“太客氣了，”原小樓回禮敬謝，平靜地回答道，“昨天晚上，在跟青木先生的鬼魂打交道的過程中，確實遇到了一些困惑的事情，因此特別拜托了齋藤總務，請他幫忙核實。今天既然中田董事親自來到，那么事情大概是有了一些進展吧。”

　　齋藤用眼色請示了中田董事，得到允許之后，清了清嗓子，翻開了筆記本。

　　“神官大人所提出的問題，我都記錄在冊了。第一個問題是，那天晚上，青木俊男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軟件部的唐澤總經理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子，說道：“這個問題，就由我來回答吧。”

　　“青木俊男原來是VSS服務區算量組的成員。那段時間，算量組開發了一款新軟件，那天晚上，是進行最后的維護，因為第二天就要在公司里展開正式的測試。”

　　“那么算量組的人員……”

　　“我來說明一下，算量組一共有四位成員，當時的組長叫做壽敏康夫。他們使用編程協作平臺，每個人各自負責一部分代碼，然后在平臺上匯總提交。”

　　“第二個問題是，”齋藤總務翻看著筆記本，“關于代碼錯誤。”

　　“我們注意到了神官大人所說的，青木的鬼魂一直在說軟件的運行出現了某種異常。”唐澤和緩地說道，“但是非常奇怪，在青木先生去世的那一天，算量組提交的新軟件，在公司的測試中是非常順利的，沒有發現任何錯誤。”

　　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發言的唐澤也不時要用手帕擦汗。

　　“因為對這個事實感到奇怪，所以今天上午，我特別在青木的電腦上，提取了他負責的那一部分的源代碼，然后跟算量組提交給公司的整體代碼做了比較，確實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原小樓身子略微向前一傾，問道：“請問是有什么不一樣呢？”

　　唐澤說道：“在第九十七行代碼中，有一個取值的函數，被人為的隱藏嵌套了一個邏輯開關。”

　　“哦？是什么樣的邏輯開關呢？”

　　“就像整點報時一樣，會提取電腦的時間，每到整點，就給這個取值的函數返回一個數字零，使整個程序從頭開始，就這樣無限循環。”

　　“啊，是屬于那種，以青木的水平無法發現的錯誤嗎？”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唐澤搖頭說道，“嚴格來說，更像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只是程序員自己出于慣性，往往不會往這個方向去考慮，所以在有限的時間里，無法找到這個錯誤，也是很正常的。”

　　“這么說，是有人加在青木的代碼里的。”

　　“是的，說起來真的是非常抱歉。”唐澤神色黯然的說。

　　“那么，第三個問題的話，在洗手間的時候……”齋藤又在看筆記本。

　　“齋藤總務，其余的問題，我可以一次性說明。”唐澤舉起手，打斷了他，“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同一件事情。”

　　說完，拿起旁邊的電話，撥了一個四位數的內部號碼，接通以后，只說了一句“請進來吧”，就把電話放下了。

　　過了一會兒，一位二十五六歲，穿著黑西裝的職員，臉色蒼白的走了進來，誠惶誠恐的鞠過躬，低著頭坐在了會議桌邊。

　　“這位是吉野英士，是三年前算量組四位成員之一，也是目前唯一還留在公司的人了。”唐澤介紹道，“那么，吉野君，就請你把跟我說的話，在這里再復述一次吧。”

　　吉野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連眼眶似乎也變紅了。

　　“我是應該懇求青木君寬恕的，因為一直沒有把真相說出來。”吉野的聲音顫抖著，“三年前的那個晚上……”

　　三年前的那個晚上，開發了六個月的新軟件算是大功告成，所謂最后的維護，也不過是例行的一道程序，本身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只要第二天原樣提交給公司就好。

　　這種時候，當然是想出去喝酒快活一下的，連地方都已經選好了，那家有組長壽敏康夫相熟的老板娘。

　　可是想起要帶上青木俊男一起，就覺得提不起勁，因為他既木訥又小氣，每次出去都不能盡興，甚至干脆就弄出很掃興的事來。

　　“沒關系，這次我來想辦法。”壽敏組長笑道，“只要動一動小指頭就好。”

　　于是趁著青木上廁所的那一小會工夫，在他的電腦上輕快地敲進去一行代碼。

　　等到青木發現自己負責的程序出現錯誤，對著電腦冥思苦想的時候，三個人卻有說有笑的離開了。

　　可恨的是，離開的時候，還要說些“青木君加油哦”“一定沒有問題的”之類的話。

　　沒有能夠預料到的，是接下來所發生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