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山頂清幽,若是指塵世喧囂那在山頂居住確實不染紅塵內心清凈,若是指實質的清凈那山頂可并非是個好地方,夜晚蟲鳴獸吼擾人心緒,清晨的鳥鳴更是能將人的腦漿子吵開鍋了,清脆的,悠長的,尖銳的,嘶啞的,百鳥爭鳴熱鬧非凡。
狐不言便是被這亂成一鍋的鳥鳴吵醒,捂住耳朵都不頂用,惱怒之下躍下床榻,露出一口獸牙對著窗外怒吼:“吵死了!”
“不言,勿要驚擾鳥兒,下山兩年便過不慣這山頂的生活了?”
聽到這溫醇的聲音狐不言一怔,轉過頭正看到在伏案后持筆書寫的蘇卿瓏,今晨他的臉上又添了些許的憔悴,像是徹夜未眠一般,狐不言立即收斂起自己的兇惡氣焰,就連眼神都溫順起來,這才想起自己已然回到了九孤山,可昨晚自己本應該恢復原形臥在蘇卿瓏身邊才是啊,自己怎么從床上醒過來的,而且身上還蓋著蘇卿瓏身上的斗篷。
看著迷惑的狐不言蘇卿瓏苦笑道:“許是你許久未化原形了,熟睡之中又化成了人形,我本不想吵醒你可你如今這身高體壯壓的我實在難受,這才將你移到床上。”
一陣愧疚在狐不言心中涌起,他也明白為何蘇卿瓏又憔悴了幾分,自己睡在床上那他定是在伏案前坐了一夜:“蘇天師,我……”
“無妨,至少這前半夜我睡的很安穩身子也很暖和。”蘇卿瓏視線挪回到眼前一邊運筆一般淡淡說道:“吃飯吧,粥還溫著,我新摘的筍子只拌了點香醋,吃清淡點,去去戾氣。”
狐不言乖乖坐到案前端起粥碗尚未到嘴邊又說道:“祁卿麟去夜闌城了。”
“知道。”蘇卿瓏只輕飄飄吐出兩個字。
“他不是應該在山上禁足么?”
“誤傳而已,這山上從未有人禁足過他,這么多年你何時聽過有人不許他下山了,只憑一句偈語就想讓人畫地為牢未免太兒戲了,他不過是自己不愿意下山罷了。”
“原來是這樣”狐不言細細回想確實從未聽過有人禁止祁卿麟下山,隨即他又問道:“那他為何此時下山,最近夜闌城可不太平,加上偈語之事恐怕會有人對他不利啊。”
蘇卿瓏微笑:“他為何此時下山我也不知,不過以他的本事應該不會有何兇險,他下山去走走也好,自從他十二歲上山這十幾年間從未下過山,除了你我幾人他一個朋友都沒有,你就為此事回來的?”
熱粥暖胃,脆筍佐以香醋更是絕配,這簡單至極的一餐飯在狐不言看來勝過夜闌城中任何美饌,幾口吃光碗里的粥狐不言低頭道。
“也不全是,我怕他下山不知會你,你替他著急,而且這山上如今只剩你師兄弟二人,他這一走山上無人照料,我,我也放心不下。”
……
夜闌城中出了如此大事理應上達天聽,只是這皇帝陛下不上朝不露面以有些時日,因此身為禁軍統領,繡衣御史主官,全面保衛京畿安全的洪言玉鐸便全權決斷此事,身為丞相的盧文淵本就主掌王朝上下一切事物,加之死了孫子也全程參與到此事當中。
傍晚時分,各大道門的天師道長便到了夜闌城,如此眾多的修士出現必然引起了人們的圍觀,尤以千雪峰的一眾仙子最為引人側目,尤其是身為掌教神女的殷婉婉那絕美容貌加之冰冷高傲拒人千里的氣質,更是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可在這些天師掌教看到那略顯寒酸的鐸王府后,訝異之余心底也多了幾分輕蔑。
“這兩張符,一為護體,此符帶在身上就可抵御惡鬼陰氣迷惑,二為破煞,此符用紅線纏繞在兵刃之上便可斬殺一般的鬼靈,如若出現修為高深一些的惡鬼,自有我道門中人解決,這幾日我會讓各位道友將這兩張符畫出個幾百上千交給各位俠士兵卒,大家共同抵御惡鬼,只要不讓惡鬼傷人便無法積攢陰氣,沒有陰氣支撐那幽蓮引魂大陣過了子時必會自行消散。”
張緣修此刻又恢復了神氣,眉飛色舞的站在場中講解著,主要是坐在下首位置的龍虎山掌教張緣岳以及他身后的一眾精銳弟子給他帶來的底氣。
站在洪炎玉鐸身后的范惠聽聞此言不住點頭:“這著實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可惜盧文淵卻不給他面子,死不死人,死多少人,破不破陣他都不關心,他唯一關心的就是魅音是何下場,他這兩天無數次在心底發誓,一定要為自己的孫子報仇。
雖然這般想,但作為一個成熟的老政治家話卻不能這么說,盧文淵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正所謂邪不勝正,況且現如今這天下間一等一的修士天師齊聚夜闌城,那鬼門大開蹦出多少妖邪都逃不出各位修士的掌心,老朽更關心的是那叫魅音的罪魁禍首能否伏法,如若讓她逃脫恐怕日后還要出來興風作浪,荼害蒼生。”
還未等滿屋子的掌教天師答話,便有一年輕人從龍虎山掌教張緣岳的身后越眾而出,年輕人頭顱微揚給人以傲氣之感,身后道袍上繡著六元星圖,以他如今的年紀當屬年輕一輩中的翹楚,確實有幾分傲氣的資本。
年輕人對著盧文淵和洪炎玉鐸一拱手:“盧丞相大可放心,我輩修道之人向來與妖邪勢不兩立,等到鬼門開啟之時,這妖邪身為陣眼必然要現身維持大陣運轉,到時我龍虎山眾人全力誅邪,加之各位掌教同門助力,定會生擒妖邪,此等妖邪罪大惡極,讓其魂飛魄散都是便宜了她,依我之見應該將其壓在逝者靈前施以魂刑,告慰逝者英靈的同時以震寰宇。”
盧文淵起初見一年輕人出來搭話他還有幾分不滿,可這一番話字字落在他的心里,而且很巧妙的沒提自己的私情,可見此人也是一名合格的偽君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心中大悅的盧文淵當即問道:“這位少俠英雄豪氣,姓甚名誰告知老夫。”
年輕人傲氣的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稟丞相,再下張凌飛,龍虎山掌教張緣岳正是家父!”
如愿以償在這難得的天下道門聚首的場合中一鳴驚人也贏得了滿堂贊嘆的張凌飛眼神不自覺的飄向千雪峰一眾仙子所在的地方,倒是有幾名春心萌動的無知少女也向他投來嬌羞目光,可惜趙凌飛心中的目標,陰婉婉則從始至終端坐在那,臉若寒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盧文淵則繼續說道:“不錯,龍虎山英雄輩出,不愧為天下道門執牛耳者,此事一過我定會奏明圣上,從國庫中拿出萬兩黃金犒賞諸位。”
聽到這張凌飛和他師叔張緣修眼神一亮同時看向掌教張緣岳,而后者明顯要含蓄了很多,只是輕捻胡須頷首一笑。
看大堂內的情形,此次事件的解決方案已經成型,剩下的事只要等到五天后幽蓮引魂大陣開啟之時便可。
然而一直沒說話的洪炎玉鐸卻撕裂了這場中的其樂融融。
“諸位道門掌教,我聽聞這幽蓮引魂大陣想要維持運轉準時開啟,身為陣眼的妖邪不可離開這兇陣的范圍,也就是說這魅音如今一直藏身在這夜闌城中,依本王之見在這幾日中找到身為陣眼的魅音阻止兇陣開啟才是上策,如若等到鬼門開啟恐有變數。”
“……”
大堂內一片寂靜,眾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剛剛還志得意滿,讓其他門派成為“助力”的張凌飛以及張緣岳等龍虎山眾人,風頭你出,有問題你來解決也不為過吧。
“這……”張凌飛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尷尬至極,眼角的余光正好撇見陰婉婉嘴角那一抹譏諷的笑意。
俗話說的好,露多大臉,現多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