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命世之主
九月將近中旬,前來朝賀正旦的各國王侯都先后抵達(dá)了的長安城,東方靖玄身系京城安危,對各國王侯有保護(hù)之責(zé),他將各國前來護(hù)送的大軍劃歸不同的地區(qū)休整,并逐家登門拜訪諸王,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
這天夜幕剛下,忙碌了一天的東方靖玄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中,一進(jìn)府門阿圖羅便和陳靜怡一前一后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東方靖玄抱起兩個孩子,心里暖暖的,阿圖羅說道:“父親,恒叔來了?!?p> 東方靖玄微一怔,喜道:“在哪里?”
邁步進(jìn)到溫暖的廳堂時(shí),溫文爾雅的代王劉恒果真坐在客座之上,正一臉開心的和呂姝兒、卓瑪伊娜、劉心妍、王浚等人說話,張武和幾個侍從恭敬地站在他身后,東方靖玄開心地大笑道:“果真是稀客來了,寒舍蓬蓽生輝??!”
劉恒見東方靖玄回來,忙起身過來和他握手致意,兄弟兩個攜手入座,東方靖玄笑著吩咐道:“秀英,安排膳房準(zhǔn)備些好酒好菜,今夜我要和恒弟不醉不歸?!?p> 劉恒打量了東方靖玄一番,笑道:“兄長這幾個月著實(shí)辛苦了,身子看著消瘦了不少,嫂夫人們卻個個都是風(fēng)華絕代,美貌依舊…”
東方靖玄點(diǎn)頭道:“京城正值多事之秋,哪里比得上封地自在,我很羨慕恒弟那般的生活…對了,你這么光明正大的來我府上會不會不妥?”
劉恒搖頭笑道:“今日小弟是來特地來拜會兄長的,左、右丞相,周太尉、御史大夫等重臣我都去過了,你這個天字第一號上將軍自然也得來了,所以我一點(diǎn)不擔(dān)心別人說什么…”
東方靖玄放下心來,不一時(shí)美味佳肴便擺上案幾,眾人其樂融融地用罷晚膳,東方靖玄和劉恒二人都飲了不少酒,被田氏兄弟和張武扶到內(nèi)間了歇息,不知過了多久,東方靖玄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卻見劉恒手中拿著東方靖玄的佩劍在細(xì)細(xì)欣賞,一眼的癡迷之色…
東方靖玄拍了拍腦袋,笑道:“沒想到恒弟酒量很宏,竟是千杯不醉啊,為兄卻是丟丑了?!眲⒑闋介竭?,給他遞上一杯熱湯笑道:“兄長說笑了,小弟也是見了兄長高興才多飲了幾杯,平時(shí)卻是幾乎滴酒不沾的。河?xùn)|這幾年年成不好,天災(zāi)不斷,民生極為艱難,因此小弟下令國中嚴(yán)禁用糧食釀酒,若是我貪飲幾杯的話,不知多少人要因此餓死了,為君者必須要時(shí)時(shí)以天下為重才是,這也是秉承先師和兄長你的教誨?!?p> 滾燙的熱湯下肚后,東方靖玄舒服的站起來舒展下身子,他示意劉恒坐下身子,眼睛盯著劉恒看了很久才悠悠道:“恒弟,為兄有事情相托給你,你能應(yīng)允否?”
劉恒見他神色如故,莞爾一笑道:“哦,兄長有什么好東西給小弟的,說來聽聽?!?p> 東方靖玄神色微變,從齒縫擠出四個字來:“大漢天下?!?p> 劉恒如同被火燙了一般,幾乎從榻上跳了起來,他一臉吃驚地問道:“兄長何出此言?”
東方靖玄抓住他的手掌,侃侃說道:“太皇太后病勢垂危,已是朝不保夕,而劉呂之爭愈演愈烈,日后大戰(zhàn)不可避免,少帝年幼且傳言并非惠帝之子,因此日后必要另立新君,而我遍覽宗室諸王只有吾弟你可擔(dān)當(dāng)此重任,繼承高帝、惠帝的遺志,做這個龍御九州的大漢皇帝。”
劉恒神色一凜,臉上浮現(xiàn)既驚且喜的復(fù)雜神色,他一拱手道:“兄長明鑒,小弟在你面前不敢作偽,我雖是高帝之子,但是論親疏來說,比之齊王還有所不及,怎敢有窺伺神器之心?”
東方靖玄知道他是因?yàn)楸√蟛壞脻h高帝劉邦寵幸而有些自慚形穢,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恒弟切勿妄自菲薄,眼下高帝子嗣只有你和淮南王,而你為長,理應(yīng)繼承皇位,至于齊王兄弟那邊你不必憂心,他們…”
劉恒搖頭道:“我劉恒確實(shí)并無覬覦帝位之心,更不想兄長因此而為我犯險(xiǎn),齊王兄弟對皇位志在必得,豈能輕易會善罷甘休,兄長三思?!?p> 東方靖玄道:“恒弟不必?fù)?dān)憂,齊國兄弟之中只有朱虛侯劉章稱得上聰慧英武,他若是能為帝的話也不失為一代明君,可惜他序齒在齊王劉襄之后,定然無緣帝位,而當(dāng)今齊王劉襄多病難保,不是社稷之主,即使他稱帝后幾年內(nèi)便撒手人寰,朱虛侯劉章也絕不可能登上帝位,因?yàn)樗袀€比他陰狠數(shù)倍的弟弟劉興居,此人狼子野心,絕不是甘于屈居人下的社稷之臣,日后齊國兄弟兵戎相見、鬩墻相斗之事可以預(yù)期,況且外戚駟家專擅跋扈,比之諸呂有過之無不及,若是立了齊王,不等于滅了一呂氏又新增一‘呂氏'麼?如此不智之事丞相、太尉他們絕不可能為之,吾弟以為如何?”
東方靖玄分析的絲絲入扣,劉恒為之動容,嘴唇微一蠕動,又猶豫道:“可是我…”
東方靖玄擺手說道:“天下乃劉氏之天下,恒弟你是高帝的血脈,保住漢室并使天下人安居樂業(yè)、國家富強(qiáng)是你漢室宗親的職責(zé),別的事你不用管,我只要你一句話,若是你能登上帝位,你能保證以天下為重,愛民如子而矢志不渝麼?”
劉恒站起身子,莊重地盟誓道:“劉恒以先祖之名立誓,若有幸染指帝位,必定會殫精竭慮,為漢室壯大興盛而不懈努力,至死不渝?!?p> 東方靖玄高興地扶起他來,猛然跪倒在他膝前道:“我東方靖玄代天下萬民謝過賢弟,望賢弟永遠(yuǎn)記得今日之誓言,能夠善始善終?!?p> 劉恒身子一顫也跪了下來,他神色激動道:“兄長才干十倍于我,若你也是宗親的話,我劉恒只有效犬馬之勞的份,何敢僭越?”
東方靖玄哈哈大笑道:“我生性懶散,實(shí)在不喜政事紛擾,日后恒弟嗣位之后,我便會帶著幾位賢妻和父母一道南下隱居,一輩子閑云野鶴,瀟灑自在一生…”
劉恒眼中掠過一絲失落之色,卻一閃而逝,看著滿臉喜悅的東方靖玄發(fā)出真摯而寬慰的笑容,這一夜,這兩個胸懷天下的男人已經(jīng)確定了大漢帝國的未來的走向,確保了將來漢帝國綿延發(fā)展的輝煌前景…
正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繁華似錦的長安城到處洋溢著喜悅的氣氛,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期盼著明年有個好收成,不少老百姓還私下為病危的呂后祈福,希望她能多活幾年,讓老百姓多過些和平安寧的好日子…
老百姓所想的也是東方靖玄所想的,雖然他知道那一天遲早會來到,但是他寧愿能晚一些,能給自己多些時(shí)間,他能多幾分把握把劉呂雙方的仇恨和敵意化解幾分,可事情真的能如他所想麼?東方靖玄一點(diǎn)把握也沒有,誰知道眼下看似風(fēng)平浪靜的長安城中,有人會不會在私底下策劃些什么驚人之舉?
九月二十五的晚上,東方靖玄剛從長樂宮出來,呂后這幾日病勢有所緩和,還破天荒的和他敘談了半個時(shí)辰,要不是瑯琊王和齊王、淮南王等人前來拜訪的話,他不會這么早辭別出宮,一路上他都在想這件事情,不知道呂祿是不是按他說的那樣做了,還是有別的什么事情發(fā)生…
正冥思苦想時(shí),一抬頭看見北軍大將軍呂辰逸朝自己走了過來,二人敘談著并肩從南司馬門出來,剛要互相告別時(shí),幾個兵士氣喘吁吁地前來向呂辰逸匯報(bào)軍情,待看到呂辰逸一側(cè)的東方靖玄時(shí),他們猛地一驚,猶猶豫豫地卻是不敢做聲,東方靖玄眼中掠過一絲不滿之色,呂辰逸見狀怒喝道:“蠢才,支支吾吾地做什么,有什么話說就是了,看不見上將軍在跟前麼?”
那領(lǐng)頭的兵將臉一紅,拱手道:“稟告上將軍、大將軍,城東的諸王軍隊(duì)與我們北軍巡街的軍士發(fā)生沖突,古將軍彈壓不住,局勢已經(jīng)失去控制了,因此小將過來報(bào)知將軍,如何處置還請將軍們定奪?!?p> 呂辰逸臉色微變,怒道:“一群廢物,什么事情都辦不好?!彼D(zhuǎn)過頭歉聲對東方靖玄道:“末將無能,讓上將軍見笑了,我這就下去處理,告辭了?!?p> 東方靖玄伸手扶起他來,說道:“事情緣由尚不清楚,呂兄無須自責(zé),正旦將至,城中諸王貴戚頗多,稍有處置不慎便會惹來禍端,這樣吧,我和你一道去,有什么事情也好辦些,呂兄意下如何?”
呂辰逸略一怔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二人轉(zhuǎn)道宣平門直出皇宮,并騎御馬直驅(qū)城東而去,田氏兄弟和五百護(hù)衛(wèi)緊隨其后,原本安靜的街市上頓時(shí)馬蹄聲大作,嘈雜異?!?p> 長安城東,諸國前來護(hù)衛(wèi)的大軍駐扎的營盤連綿不絕從南至北整齊排列著,為了防止各國軍隊(duì)之間發(fā)生什么意外摩擦,東方靖玄還別出心裁的將營盤的分布做了更加細(xì)致的安排,將關(guān)系不睦的各國分隔開來,以免有人借機(jī)生事,可是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就這樣還是出了問題…
正想的出神時(shí),田光在他耳邊輕聲道:“主公快看,是齊國的大軍?!?p> 東方靖玄聞言轉(zhuǎn)過頭來,果見自己眼前便是齊國的兩千大軍,軍士們身材健碩,個個虎虎生威,一看便是百戰(zhàn)之士。東方靖玄贊嘆道:“難怪齊國能幾百年來一直稱雄山東,號令諸國,看這班猛士就知道‘齊地自古出猛將、賢士'之話不假?!?p> 呂辰逸眼中閃過艷羨和嫉妒的復(fù)雜目光,附言道:“齊國前來護(hù)送的是魏勃,其極富韜略,善于治軍,是劉氏兄弟的心腹大將…”
田氏兄弟為之動容,田熙道:“齊魯之人常言魏勃乃齊國第一名將,你看他扎的營盤就知道了,能攻能守,善于利用山石地形,就這兩千兵馬我擔(dān)保一萬大軍也攻不破他們的防線。”
呂辰逸變色道:“竟會如此驍勇?!那這兩千大軍要是進(jìn)攻的話,不知道我的一萬北軍擋不擋的住…”
東方靖玄訝道:“呂兄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呂辰逸自知失言,微微搖了搖頭,卻見一個將軍模樣的人騎馬趕了過來,氣吁吁地道:“大將軍,是瑯琊國和魯國的軍兵在生事,末將…”那人一眼掃見東方靖玄,吃了一驚,忙止住話茬道:“末將薛烈眼拙,竟沒看見上將軍,請上將軍見諒?!?p> 東方靖玄擺了擺手道:“罷了,不知者不罪,薛將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薛烈偷瞄了呂辰逸一眼,拱手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剛才我和古兄巡街時(shí)接到魯王部下的急報(bào)說魯王走失了一匹西域良馬,然后有人看見說是馬匹進(jìn)了瑯琊國的軍營內(nèi),魯王部下前往索要時(shí)瑯琊國卻拒不歸還,兩軍相持不下竟在營門前對峙了起來,末將和古兄知道事關(guān)重大趕緊過來,誰想到根本就勸不住,末將無能…”
呂辰逸老臉一紅,怒道:“堂堂的朝廷將軍,連群藩國兵士都制不住,要你們何用?古正秋在哪?”
薛烈眼色鐵青,答道:“將軍明鑒,非是末將無能,而是…”
呂辰逸斷喝一聲,怒道:“住嘴,待會兒再治你之罪,前頭帶路,我倒要看看,是誰狗膽包天敢在這里放肆?”
眾人打馬行了約一百丈,便見前方數(shù)千軍士正劍戟直立、緊張對峙著,垓心兩個軍將正在揮劍比斗,東方靖玄打馬近前,暴喝道:“皇城之下,誰敢在此造次?”
他嗓音渾厚,像打了個驚雷,兵士們紛紛詫異的看了過來,卻都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田光見狀,怒斥道:“上將軍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放下兵器,不想活了嗎?”
垓心的兩員將軍聞聽也停止比斗,來到了東方靖玄跟前,東方靖玄定睛看去見一人生的五大三粗,一臉的橫肉,眼中閃著輕蔑地神色,正用不屑的眼神盯著東方靖玄,另一個人身材勻稱,面色黝黑,年紀(jì)卻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他朝東方靖玄一拱手,拜道:“魯國中尉張彥拜見上將軍?!?p> 東方靖玄笑了笑道:“原來是魯元公主的次子,末將失禮了,侯爺見諒?!蹦菑垙┦菂魏籩斣韉拇巫?,和現(xiàn)今魯王張偃、孝惠帝皇后張嫣是三兄妹。魯元公主生性平和,不喜爭斗,不想她的兒子此番卻也卷進(jìn)了劉呂之爭中,令人不甚唏噓。
東方靖玄掃了那身材魁梧的人一眼,問道:“這位兄臺是瑯琊國何人?怎敢和侯爺在此爭斗,難道不知道本將軍曾有言在先麼?”
那大漢身邊的一員將軍冷笑道:“這是我們瑯琊國太子…”
東方靖玄躬身行禮,不卑不亢道:“太子有禮了,兩位既然都是皇親國戚,身份高貴,為何不顧安危在此械斗,若是引發(fā)了兩軍混戰(zhàn),怎么得了?”
那太子氣咻咻道:“將軍明鑒,非是我知法犯法,只是張彥他含血噴人,非說是我營中軍士盜取了他的寶馬,要我交人還馬,還不聽我理論,伙同北軍營中的這個家伙想搶奪我的馬匹,我豈能不反抗而任人宰割?
張彥道:“那西域馬是太皇太后御賜給我的良駒,小侯十分珍愛,所以才會這么沖動,但并未敢對太子不敬…只是你背后那匹馬和我那坐騎太相似的,小侯不得不懷疑?!?p> 東方靖玄擺手道:“請問太子平時(shí)用什么喂養(yǎng)這寶馬?”
太子訝道:“此馬十分稀罕,我平時(shí)都是用上等的鮮草喂養(yǎng)的,怎么了?”
東方靖玄一擺手又道:“侯爺你用什么喂養(yǎng)?”
張彥皺眉道:“我用的卻是豆子,那東西吃了馬有勁?!?p> 東方靖玄搖頭說道:“侯爺冤枉了太子,此馬絕不是你的西域良駒,你看馬蹄后的馬糞…”
眾人這才轉(zhuǎn)頭看去,頓時(shí)都恍然大悟,正在這時(shí)一個魯國親兵急匆匆跑來說道:“稟告侯爺,在營盤東北五里處發(fā)現(xiàn)了御馬的蹤跡,末將已派人圍捕了…”
張彥聞言一臉尷尬,忙躬身向瑯琊太子致歉,不一會便帶兵歸營了,一場紛爭瞬間便化為無形…
瑯琊太子道:“多謝上將軍替我洗血了不白之冤,改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向你致謝,告辭了?!?p> 待瑯琊國軍隊(duì)退下,東方靖玄笑容立刻凝固了,他盯著古正秋道:“古將軍是朝廷將軍時(shí)刻應(yīng)該謹(jǐn)記自己的身份,而不該任由他人左右,反而自找麻煩,若敢有下次本將軍定要重懲,明白嗎?”
古正秋惡狠狠地瞪了東方靖玄一眼,垂頭答應(yīng),呂辰逸滿臉躁紅道:“是屬下管教不力,魯王畢竟是我呂氏親屬,古將軍也是左右為難,因此才犯了錯,還乞上將軍寬恕,末將日后定會多管束他們的?!?p> 東方靖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說話。在回將軍府的路上,田光突然說道:“主公,我剛才看見魏勃在亂軍從中,還有幾個熟識的齊國劍術(shù)也在其中,你說這事會不會是齊國人做的手腳?”
東方靖玄沉吟不語,卻聽田熙道:“瑯琊國和魯國的封地如同兩把鐵鉤左右鉗制著齊國的咽喉之道,對劉章兄弟來說必是如鯁在喉,若能使得兩家關(guān)系不睦,從中漁利的話確實(shí)是高招?!?p> 東方靖玄眼神凝重,說道:“劉章羽翼漸豐,其手下徐紓、辛毗、王世貞、段文忠都是悍將,眼下又有這足智多謀的魏勃相助,真是令人頭疼啊?!?p> 田光道:“魏勃初到長安便給我們來個下馬威,看來是信心滿滿啊,主公要多加小心了?!?p> 東方靖玄點(diǎn)頭稱是,一馬當(dāng)先向府內(nèi)奔去,他的思緒已到了幾日后的正旦朝會上,如今的長安城盤龍臥虎,不知那時(shí)候又會生出多少風(fēng)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