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轉于吊扇上的光圈
世界安靜了許久,可自己卻丟失了什么時候睡著的印象,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醒來時分。我吃力地把自己清醒卻依舊疲倦得腦脹的身體撐起,長時間壓著的雙手傳遞來明顯的麻痹感,這一覺該是有夠長的了。自從進入這三流大學后,經歷著每天機械般的生活,無聊感日益加重。黃昏的殘光從窗角照射進來,我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抬頭仰望著像我一樣無聊而機械地轉動的吊扇,腦中的一點點思緒似乎又在不經不覺間悄然溜走,身體逐漸陷入放松的溫床而不能自拔。
我的神志開始有些恍惚,馬上就要睡去的倦意洶涌地襲來,當我以為即將再次深入到睡眠之中的時候,眼前的奇怪景象卻把我的睡意驅散得一干二凈,高速轉動的扇翼漸漸蕩漾出光暈,仿佛是神明在萬神殿的穹頂開的那扇窗,光芒柔和而圣潔。光圈的中央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騷動,白色的毛團越抖越長,顯然就是一條小獸尾巴,接著便是在一雙空中拼命揮動著想要找到支撐點的小腳,眼前這一幕激起了我的興致,我忍俊不禁地站起來的時候,小獸已經露出了半截身體,馬上就要掉下來的樣子,我立馬爬上桌子,我的身體隨著它掙扎亂踢的樣子擔驚受怕地搖晃著。我伸出雙手想要將它接住,沒等我的雙手夠著它的小腳,它已經整個壓在了我的臉上,以我的臉為支點彈跳了出去,如此一來,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從課桌重重地摔到地上,多角度傳來的疼痛感讓我驚呼一聲。
我揉了揉被踩踏的臉,終于看清楚了小獸的全貌,整一只如白狐一般,所不同的是,它的頭上長著一對粉嫩的肉質犄角,凝視著我的透亮眼睛上方有著兩點紅色印記,如朱砂勾畫似的,白色毛發的末梢點綴著綠色的熒光,它靜靜地蹲坐在地上,細柔的銀絲覆蓋的尾巴上下擺動而輕掃著地面。這乖巧的模樣激起了我濃厚的興趣,我驚嘆于有如此神奇的生物的同時,俯下身緩慢地向它靠近,它見狀警覺地站起身來。我只得停下腳步,微妙的距離并沒有讓它放松下來,下一刻不出我所料,我想要蹲下仔細觀察它的動作,顯然驚擾到它,使它倏地一下便竄到了門外,我連忙追了出去。當我跑到門外的時候,樓下校道兩旁的路燈次序亮了起來,我才發現,原來天已經黑了。我所追尋的小獸在走廊上搖曳過瑩綠的光帶,跳到圍欄上縱身一躍,落到了后山的叢林里消失不見了。
循規蹈矩沿著樓梯下到底下的我自然找不到這已然消失的神奇的精靈,眼看著后山密布的叢林,左右眺望皆不見入山的人跡?;璋档奶焐珎鱽砹藥茁暬臎龅墓著B叫聲,小時候各種各樣的奇異傳說一下從腦海深處涌現,擠掉了我最后一點冒險的勇氣。
我悻悻地回到宿舍,將我的見聞講予舍友聽,然而他們之中竟沒有一個相信我所說的話。我倒也覺得正常,任憑這群生活在這平平無奇的世界上的平凡之人,如何能夠理解世間萬物的神奇,如何能夠感悟上帝之手的巧妙呢?然而我不知這惡意能到達什么程度。
翌日的班會上,助班莫名其妙地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不然容易患病,要是有需要,可以給我聯系心理醫生。我甚是不解,只得隨便應和。后來我才聯想推測,大概是某個人聽了我的“胡言亂語”給“告密”了。
下課時分,一群人走在一樓的廊道上,陽光從交錯的柱子間的縫隙照射到庭院的淺草上,好一副舒適愜意的樣子。我正感受自然給予的饋贈時,一個白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昨日所見之神奇,今日仍未離去。那只精靈正蜷縮著臥在草地上曬在溫暖的陽光底下,我似乎看到了陽光散成輕紗,覆蓋著它的身軀。我立馬拉住了那幾個從不信任于我的舍友,將他們的目光指引向那只精靈。見狀他們微張著嘴相互對視,我自然地在內心深處生起自滿之意,然而他們那微張的嘴巴越張越大,發出刺耳的大笑干擾著空氣?!斑@就是你所說的神奇的精靈?”“那個怎么看也是只普通的白貓吧?”“怎么你連貓也不曾見過?”
我深吸一口氣,壓制著破口大罵的沖動,咬緊了牙齒,激動地指著那只精靈,“這怎么看也不是貓??!它的瑩綠毛發末梢和頭上那對犄角你們沒看到?!”
剛才還在大笑的宿舍長忽然就嚴肅了起來,他走到那只精靈身邊,捏住了它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奇怪的是它居然沒反抗,雖然醒了過來,任由他隨意提起。他指著它的耳朵質問我敢不敢不承認這是貓耳朵。
“說吧,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個光圈。”
“光圈里面有什么?”
“一只白色的精靈,頭上長著犄角?!?p> 我把事情的經過又說了一遍。大概是說了一遍。但又,不只說了一遍。好似已經重復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記不太清楚了,但是總有人問,我就總是這樣回答著。
忽然像是感受到刺背的寒冷,直達心靈直出一個冷顫。我猛然驚醒過來,發現自己仰躺在冰水之中,從白色的天花落下刺眼的燈光,我用盡全力聚焦,才發現上面垂落著一枚系著長線的硬幣,還留存著輕微的晃動。整個身體沒有麻痹感,只是感受到已然冷得僵硬,使不上力氣,馬上又要沉入睡意之中。
一雙手抓住了我,我就像一棵扎根的樹被連根拔起,四周響起了嘈雜的人聲。我聽不清楚,也不曾看見,但我確信,那是一種與漂浮的感覺不一般的感受。也許是滿天星辰散布的宇宙,空曠而又神秘,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