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和的視力向來很好。

　　當(dāng)然，這也跟荒木駿馬過于幸災(zāi)樂禍有關(guān)——

　　他人一激動，原本在上身淺層衣兜里被隱藏得極好的小雨傘盒子，就不小心露了半邊出來。

　　咂巴咂巴嘴，荒木駿馬摸出那個盒子，沒能說出話來，只好做出一副懊惱的表情。

　　“怎么啦？荒木？”

　　姜和取笑他：

　　“你終于舍得打破自己對女孩子的情圣原則了？”

　　“姜和君，如果我說是為店里日常采購……你會相信嗎？”

　　荒木駿馬試圖給自己作出合情合理的辯解。

　　但這個解釋的答案一點兒也不靠譜。

　　“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

　　姜和哈哈大笑，揶揄道：

　　“荒木君，夜店采購，老板怎么會派你來？而且一個店里，就只用采購一盒小雨傘嗎？”

　　荒木駿馬無言以對。

　　“好吧、好吧，”他聳聳肩說：“姜和君，我投降了，想問什么你問吧。”

　　“但是！”

　　“還請不要告訴其他人，包括三宅大志同學(xué)。”

　　姜和大有興趣地看著荒木駿馬。

　　在他的腦海印象里，很少會有看見“中野區(qū)高校情圣”、“海王傳說”荒木駿馬知羞而難看的時刻。

　　正好經(jīng)過尻目的夜襲后，姜和也不想再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行，所以他禮貌地告別了店員種田熏，拉著荒木駿馬，兩人繞過滿地玻璃碎渣，出了便利店。

　　“說吧，荒木君新的交往對象是誰？”剛一出門，姜和就興致勃勃地發(fā)起了提問。

　　“難道又是早稻田大學(xué)的學(xué)姐？”

　　“能讓多年混跡女人堆的荒木君你破壞自己的原則，我覺得一定應(yīng)該是個漂亮成熟的大姐姐類型女性吧？”

　　荒木駿馬把便利店給的小雨傘發(fā)票隨手丟進路邊的垃圾桶，嘴角一扯：

　　“哈？”

　　“姜和君，你是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她并不是大學(xué)生。”

　　“喂喂喂！荒木！！”

　　姜和立即警惕地盯著他：

　　“你這家伙……13歲以下的未成年還沒有到法律規(guī)定的性同意年齡，這么做是犯法的！！”

　　“納尼？”

　　荒木駿馬一臉懵逼。

　　片刻之后他反應(yīng)過來，給予強烈的反駁式回應(yīng)：

　　“姜和君，我才不會做這種事情！你知道嗎，每次跟國小的女生談戀愛，我都感覺自己是在免費幫人帶孩子！！”

　　過了一會兒，荒木駿馬斟酌了下語氣，又回敬道：

　　“話說……姜和君，你為什么會對這條法律這么熟悉啊？！”

　　姜和樂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理直氣壯道：

　　“我從夜間法制新聞節(jié)目上看到的！不合理嗎？但是荒木啊，你還是沒交代買小雨傘是準備跟哪個女生用……這可不行！”

　　他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大學(xué)生，也不是國小生，難道是我們同年的高……”

　　“你想錯了，她根本就不是學(xué)生。”

　　荒木駿馬扶額。

　　前段時間他還在跟三宅大志一起八卦姜和的約會對象，結(jié)果現(xiàn)在才過了多久，就輪到了自己被姜和八卦……

　　果然，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不是學(xué)生？

　　姜和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結(jié)合到之前荒木駿馬說他偷偷打工，已經(jīng)成為一名光榮的紅燈區(qū)牛郎職業(yè)選手的說辭，姜和的內(nèi)心里，一下子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顧客→富婆→阿姨→包養(yǎng)→牛郎……

　　荒木君！！！

　　“說吧。那位阿……富有的優(yōu)秀女性多少歲了？”

　　姜和面帶憐惜地拍了拍荒木駿馬瘦弱的小身板，順便捋了一下他脖頸后背處油光水亮的鬢毛。

　　作為混血種特征的鬢毛擼起來手感極好，姜和是越摸越覺得可惜。

　　“21歲。”

　　“哦……啊？！”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荒木駿馬緊張地拍下姜和擼毛的手。

　　他似乎對自己的那些鬢毛極為在意，自己又給順了好幾遍。

　　“沒事。我只是有點意外。”姜和說：“21歲沒上大學(xué)的話……這位姐姐應(yīng)該是在工作吧？”

　　“荒木君，你是通過牛郎的業(yè)務(wù)關(guān)系認識她的嗎？”

　　“不，她以前從沒來過我們那篇混亂的區(qū)域，甚至最近才第一次進入酒吧。”

　　荒木駿馬的面容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恬靜溫和下來，訴說時眼里心底都是明顯流露在外的甜蜜：

　　“她……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14歲的時候就喜歡上她了。”

　　“哇哦，難道是你的初戀？”

　　姜和是真沒想到荒木駿馬這位學(xué)校里聞名遐邇的大渣男，曾經(jīng)也有那么純情的時刻。

　　看他現(xiàn)在回憶的表情，就好像是教堂里的圣子在虔誠地親吻書本畫卷里描繪的天使，帶著股單純的美好，根本不敢使人相信，這其實是一個正在從事牛郎行業(yè)的究極海王。

　　“初戀……也不算吧？”

　　荒木駿馬苦笑一聲，停在某根路燈桿子下，頭上昏黃的燈火照過他的頭發(fā)，把臉龐打成一片陰影。

　　他仿佛是忽然間就陷入了久遠回憶，自顧自地輕聲對姜和說：

　　“姜和君，你有沒有過那種經(jīng)歷？”

　　“就是第一次遇見全心全意對你好的人，你很感激，想給出回報，但……”

　　“你是說我父母？他們都在華國，老了以后我當(dāng)然會滾回去孝順雙親的。”

　　姜和隨口答道。

　　“我是孤兒。”

　　荒木駿馬面色冷漠地瞧著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我是孤兒。”

　　“抱歉。”姜和羞愧掩面，半晌之后又把手指頭移開：“荒木君，你繼續(xù)，不用理我。”

　　荒木駿馬嘆了口氣。

　　這一次他沒有再詢問姜和試圖尋求幾絲共同感，而是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直接平鋪直敘地小聲說：

　　“我是孤兒，所以從小就得勤工儉學(xué)。”

　　“東京都好幾個區(qū)，以前能接受混血種小孩子打工的地方，我?guī)缀醵既ミ^。”

　　“大約在14歲的時候，一個好心的居酒屋老板大叔收留了我，不僅給我工作，還包吃包住。”

　　“我那時候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在店里端盤子，偶爾跑跑外賣。老板17歲的女兒在前臺收銀，每次出去她都問我知不知道路，筷子有沒有拿，有一次送完外賣下大雨在小區(qū)躲雨，她穿著小白裙子來給我送傘，那一瞬間人呆住了。”

　　“可是那時候我不敢說……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