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好看的眉頭微蹙了下，猶豫。

　　“我家里情況比較特殊，我大學學費家里替我交，生活費我自己掙。”

　　“你轉學過來之前，在哪上學？”

　　“K大。”

　　“那是重點，你怎么轉BC理工學院這不入流學校來了？”

　　趙樂樂有些失神：“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

　　“她是誰？”

　　趙樂樂驚覺自己失言說了太多心里話，低頭，紅唇緊抿，不愿意再多說。

　　“哦，抱歉，我好像不該問。”

　　方澈繼續翻肉。

　　順便走去拔了一茬干草。

　　過了好一會兒，趙樂樂才出聲：“是我姐姐，她說她沒錢再供我讀那里。

　　說這邊學校答應給我減免學費。

　　她就強把我轉來了。”

　　女孩聲音低低的，柔柔的，帶著哭腔，仿佛一道清風就能將她所有的話語全部吹散。

　　但就是在這樣柔弱的聲音中，方澈聽出其中隱藏著的、淡淡的——怨氣。

　　“重點到末流二本，一般人不會這樣選擇。

　　也許，你姐姐真的有苦衷。

　　你們倆關系不太和睦吧？”

　　女孩抬起頭，原來已經淚染雙頰：“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直覺很準，”方澈指了指自己腦袋，目光看起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清澈，對上女孩淚眼，“記得嗎，晚上電話里，我說我直覺我們倆可能會在一個新手村？

　　然后呢，你看現在我們倆坐在這里烤肉。”

　　趙樂樂抹了把淚，又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哽咽：“你真覺得她有苦衷？”

　　“我直覺是的，所以不要怨恨你姐姐。”

　　趙樂樂倏然抬頭，聲音猛然尖銳，瞪著方澈，大叫：“我沒有！”

　　方澈望著她的雙眸，只是微笑：“我不相信會有親姐姐完全不顧妹妹的未來，僅僅只因為經濟拮據，就把妹妹從重點大學轉到末流二本來。

　　你相信你的至親姐姐是這樣的人嗎？

　　我從你的眼睛里看到，你也不信她是這樣的人！

　　你真以為，一個經濟拮據的姐姐，有能力隨隨便便就能給妹妹辦理轉學手續？

　　所以，她并不拮據，而且還很有能力。

　　一個愛著自己妹妹的姐姐，明明并不拮據，卻謊稱拮據，把愛著的妹妹從重點大學轉到末流二本，我看到的不是欺騙和冷酷。

　　我看到的是滿滿的痛苦、無奈。

　　我覺得，你，不該怨恨她。”

　　女孩頭深深埋在膝蓋，久久的不發一言。

　　柔弱的身軀在顫抖。

　　風吹過，帶來女孩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方澈嘆息，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沖動了。

　　他察覺到了趙樂樂對何欣的那一絲怨氣。

　　突然就為何欣感到深深地傷悲，一時沖動，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看女孩哭的厲害，他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已詞窮。

　　手抬起，伸過去，遲疑著，終于還是又收了回來，落在烤肉上，將肉翻了個面。

　　在沉默中，過去了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是一個小時，又或者更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

　　“堅強，就是對她對最好的報答。”

　　方澈如此說道。

　　女孩終于抬起頭，已經哭的雙眼紅腫，長長的、濕漉漉的睫毛顫動，像是刷子。

　　一下，一下，凈化人的靈魂。

　　她就用這樣的眼睛直視方澈：“我不信直覺，你在說謊。”

　　方澈翻了一下烤肉，微笑：“所以呢？”

　　“你認識她。”

　　女孩言辭鑿鑿。

　　方澈不由得眼角一跳，暗呼這女孩好生聰慧，不愧是能考上重點大學的學霸。

　　“你吃驚了！”

　　女孩淚眼帶笑，蘊著自信，潛藏絲絲得意，“所以，你認識她！”

　　“你是故意接近我。”她又如此補充。

　　“哈哈哈······”

　　方澈大笑。

　　他突然發現，什么狗屁的同情，什么不忍，都見鬼去吧。

　　原來，最笨的那個，是他。

　　他直笑出眼淚，才終于停下。

　　揩了下眼角，望著女孩，由衷贊嘆：“我剛說過，你冰雪聰明。

　　現在我要鄭重再告訴你一次，你，真的冰雪聰明！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做了多余的事。”

　　“也不是多余，我之前，是有這樣的一點點感覺，感覺她可能······

　　你一直替她說話，全幫她說話。

　　一個不認識她的人，怎么能那么言辭鑿鑿？

　　所以，我就將計就計，小小裝了一下。

　　你好笨，都沒看出來。”

　　“古人誠不欺我。”

　　“什么？”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趙樂樂皺了皺好看的小鼻子：“這話不是古人說的，不過我還是很開心，就當你是在夸我。”

　　她頓了頓，突然忐忑：“你認識她，應該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吧？”

　　她靜靜望著方澈雙眼：“我很少能見到她，每次她來看我，時間都很短。

　　她總是匆匆來匆匆去，和我說話很少。

　　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可以告訴我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嗎？”

　　方澈起身去拔干草：“我也不知道，不過······

　　你可以搜一個新聞，‘植物人喚醒計劃’，兩個月以內的，你應該能從里面的部分照片上看到她。”

　　趙樂樂一時沒了動靜，應該是喚出瀏覽器，正在搜索新聞。

　　幾分鐘后，她低呼：“你和她在一起，你們一起去的M國？”

　　“是。”

　　這都是公開的新聞，方澈覺得讓趙樂樂知道，應該沒問題。

　　“你是植物人？”

　　“我現在不是。”

　　“你為什么和她在一起？”

　　“保密。”

　　“保密？”

　　“我簽了保密協議的，還是你姐姐硬逼著我簽的。”

　　方澈回想，假如何欣當初拿他大拇指，在那什么文件上，隨便按下的一個指印，真的算是簽保密協議的話，他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何欣當時就聲稱那是保密協議。

　　“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接近我？”

　　“有一天，一個很不負責任的女人硬扯著我，對我說，看，那邊那個漂亮女孩，是我妹妹，你以后要對她好點。

　　我想啊，既然是熟人的妹妹，熟人還這樣懇切的拜托我，當然不能裝作不認識。

　　可你不認識我啊。

　　所以，我得先讓你認識我。”

　　“然后呢？”

　　“你說了那是最后一個問題。”

　　“哦，你可以不回答。”

　　“回答也不是不可以。

　　答案就是，我也沒想好認識后要干嘛。

　　她讓我對你好點。

　　我看你排隊買游戲頭盔那么辛苦，就想著那就幫你買個頭盔吧。

　　這游戲很變態，我覺得你也許玩不來，我就想著，那就帶你玩游戲吧。

　　剛才你告訴我你缺生活費，這個問題就比較棘手，因為我也算是個窮光蛋啊。

　　不過吧，還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

　　“買頭盔的錢你可以不用給我，因為我一分錢都沒花。”

　　“怎么可能？”

　　女孩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你且聽我給你細細道來······”

　　方澈隱瞞自己跳樓等敏感情節，著重講述自己是如何在售點里對八個女售賣員獻殷勤、插科打諢，最終混成了售賣員幫手，暗中調換一個兇惡黃牛代購的身份證。

　　輕輕的風，不斷的吹。

　　明亮的光，柔柔的照。

　　年輕人的話語，混在肉香里，沁入心田。

　　“然后，我就一直跟著那黃牛。

　　一條街，兩條街，三條街，四條街，五······

　　哦，抱歉，說順嘴了。

　　那黃牛實在太笨，把頭盔這么重要的東西弄掉進下水道里。

　　你不知道，當時我可嚇慘了，萬一下水道里面有積水······

　　我運氣好哇，里面沒積水。

　　黃牛急得四處找工具。

　　我趁他跑遠，用個鉤子，把箱子鉤出來······

　　那黃牛真搞笑，他趴那撅著屁股把腦袋插進下水道，沒多久就離開，還以為下水道過水把頭盔沖走了，哈哈······

　　請為我的機智點贊。”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