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清澈下來,恢復了應有的黑。百貨店離他家確實不遠,里面的人也不少,都是半夜趁著休息時間出來加餐和買煙的工人。沒有想到周圍居然這么熱鬧。我買了一大包零食,考古家只買了兩包煙,付賬的時候,我看到超市的電視上播放著晚間新聞,說北部和中部的大部分地區遭受沙塵暴襲擊,將要持續一天左右,大概到明天中午霧霾才會逐漸退去,一些城市甚至已經發生了多起車禍。
原來揚塵不只單單地光顧了這座城市??磥砦易鰤艫臅r候就一直有沙塵暴,消失的時間比預報的要早許多。我暗自慶幸,回去的時候不用吃沙子了。
我們又返回他家,都坐在沙發上。我不停地吃東西,他不停地抽煙,一句話也不說,各干各的事情。我太餓了,連續吃兩桶泡面還不解餓,又拆開一袋面包??吹嬌脊偶覠o聊的抽煙。我扔給他一罐啤酒,他搖了搖手把啤酒放在了桌子上,沒辦法我只好獨自打開一罐喝了起來。
看著他抽煙的模樣,我覺得考古家不單單只是一個埋頭書堆的研究家,雖然行動顯得笨拙,但臉上不是飽讀詩書氣質,有點江湖色彩,好像總有一些事寫在臉上似的,但是筆跡很淡很淡,好像只有壓痕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的。
我們回到公司的時候風沙居然重新大了起來,一大群滿臉高興的人從夢境區里正走出來。一個中學生模樣的男孩看到考古家,走到他旁邊說道:“嗨,考古師,快到我們的風月樓看看吧,里面很有搞頭喲。什么姿勢都可以看到。”滿臉的不成熟令考古家有點煩,他回答道:“好的,有時間就去,你們慢慢先玩著吧?!?p> 等他們離開后,考古家對我說:“一群公子哥,都是在舞吧妓院里玩,恐怕要不了幾天就會被趕走?!邊@些人沒有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分享齷齪夢境,像是彼此交流經驗。
我們一起進入了桃花源區。工作區里一個人都沒有,白天好像不適合睡覺,考古家也只是坐在桌子前面,打開自己的電腦,然后說道:“你睡吧,我先把蘋果昨天晚上的夢境看一下。不要緊張,只要把它當做一個很平常的工作而已。”
“為什么我一進去便自動到蘋果曾經的夢境呢?如果我把她的夢境改變,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呢?”
“怎么?你感覺她的夢境不好嗎?”考古家有點不屑地問道,眼只是朝這邊瞟了一下?!安皇塹?,正是因為她的夢境太美好,好像不太適合我吧,我可是男人”我也很放松地回答,也不知道再次進去會是什么情況,能夠遇到什么樣的景色,但就是那樣漫無目的的閑散,真得什么事情也不用煩惱,這些反而讓自己不安起來。過于美好的生活總是讓人懷疑,現實中哪里沒有危機感。
“那只是個小前奏而已,幫助你引入夢境,就像是一條小船把你帶到碼頭,接下來要乘哪艘船完全憑你一個人選擇。夢境儀會根據你所需要的身體指數自動調控,幫助你把做夢需要的各項生理環境調到最好的狀態,當然同時還會保留對這些指標的記憶,當你下次或者別人想要進入的時候會自動生成這種外界環境?!?p> “我知道了,以前只不過是在別人的夢境里旅游一圈而已。”
“不錯,沒什么可擔心,不管你做什么夢在這里都很正常,雖然別人知道但卻從來不會拿這個取笑?!?p> “好吧,那我睡一會兒吧?!蔽野呀饘儐渥喲蜷_,然后把那些金屬環扣在四肢上,像上次日子做的那樣。然后對著考古家開玩笑說:“晚安,希望我醒來的時候不要看到星星。”
考古家說:“你最好希望在蘋果回來之前就想要去吃午飯,千萬不要讓她看到你改了她的夢境,女人的心眼很小的。”我笑了笑,把蓋子拉了下來,眼前還是那種暗淡。
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夢?我究竟要把自己帶到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是在一個不知所措地城市里,還是一片茫茫的汪洋之上,是在寒光璀璨的夜空深處,還是風沙四起的荒漠上面。而我到底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是一個衣著西服對待事情很認真的偵探,順著夜色街道追蹤各種各樣的罪犯;也還想做一個無所顧忌的壞蛋,隨時都可以喝得酩酊大醉,可以在酒吧里和許多漂亮的女人開玩笑睡覺,像海盜那樣搶女人;是一個行走者,背著包裹,從公路上在山腳處穿過樹林走到沙漠上,去看那些沒有看到過的人和景色,累得時候就睡在帳篷里,渴了就忍著一直到找著綠洲為止……。
我想得太多了,過了好長時間還是沒有睡意,這時金屬箱子打開了,蘋果站在旁邊看著我說:“這種狀況不適合做夢,我想你是不是需要點鎮靜劑或者一支煙安定安定?!蔽銥戳絲達@示儀上的指標,跳動的十分劇烈,考古家一種很無奈的眼神,好像告訴我是不是需要先去吃飯。
我看著蘋果說:“抱歉,剛才想得有點多,接下來可能就會好了?!蔽抑匭潞仙仙w子,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并且覺得自己確實多慮,以至于連做一個夢都不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因為害怕,可是我又恐懼什么呢?
我想起了月,想到當時狠狠地把她按到沙發上,自己是多么的憤怒,
到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像個尸體一樣躺在這個讀出人夢境的盒子里。我想找點感覺,一點自己的感覺,哪怕是被打得頭破血流還知道大喊大叫,那樣我會知道自己原來還是一個人,有血有肉。突然我想到那個聲音,當時我抓月領子差點把她勒斷氣的:“你不應該這樣做,你只是你,你要做你應該做的事情而已?!蹦薔淠腦挘娌恢喇敃r是怎么進到腦子里的,否則的話我會不會把月勒死呢,然后在監獄里度過余生。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被一陣劇烈的暴風刮到另一個地方,進入到那個聲音來源之處。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竹筏上面,兩只腳還泡在水里任許多的小魚小蝦啄著。我抬頭看了看四周,綠油油的全是疊綠藏峰的原始森林,陽光艷媚像是給群山覆蓋了一層紗。這是什么地方?周圍看不到一個動物,竹筏在一條清澈的小河里飄蕩,視野里除了樹和水就是頭上飄著幾片淡云的天空,看不到別的什么。
我覺得有點疲憊,口也有點渴,好像剛剛經過長途跋涉一樣。反正水這么清,就喝一點吧,我彎下腰雙手合起來,掬了一捧水喝完了,再朝水里看時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怪物——黑綠點斑相間的臉,眉毛特別濃,頭上光禿禿的,腦后卻有一條辮子。
我站起來整個身子的倒影呈現河水里,原來整個身子都變成黑綠相間的顏色,我轉了一下居然又看到了屁股上長著一條尾巴,而腰部還穿著一條毛皮短褲,像是狼的毛皮。我驚呆了,又捧了一些水在額頭上使勁擦了擦,但還是那個顏色,屁股上用了一點勁,尾巴就翹了起來,我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只野獸呢?我一陣困惑。
突然,我看到十幾米遠的水混了起來,然后就徑直向竹筏游了過來,顯然是水下有東西沿著河底正在游過來。我站在竹筏中間,水底的東西朝竹筏邊上撞了一下,我趕緊彎下腰抓住竹筏中間的繩子才保持平穩。然后竹筏的一側也被撞了,幸虧筏子并沒有翻轉過來,我仍舊狠狠地抓著那根捆綁的繩子,但是它明顯已經開始松了,如果再繼續被撞的話,筏子恐怕很快就會散架。
這時我看到筏子上面還有一根削過的竹竿,綁在一端,于是趁著撞擊過后迅速地解開繩子把它拿到手里,朝筏子下面扎下去,果然扎到那個東西,它游開一段距離,又返回來重新撞起來,而且撞得更兇,明顯被扎得發怒了。筏子開始松垮,我從中間的縫隙里又扎它一下,它又游開了。我立刻跳到水里,朝岸邊游過去。那東西從后面跟了上來。
到了岸邊,我抓住一個樹根,爬了上去?;仡^看那個怪物時,它也露出半個身子,看起來像是一只巨型的蝌蚪,身子很長,卻有一個像鱷魚那樣丑陋的頭頂和背部??贍軇偛旁木褪撬念^頂或者背部,因為它沒有流一滴血,挺堅硬的。它還在努力地朝岸上游,卻無濟于事。我拿著那支竹竿,看看四周,發現沒有什么危險,開始朝森林里走去。
經過剛才的搏斗,我意識這里肯定危險重重,不是桃花源那般舒適安逸。緊緊地握住竹竿,給自己鼓勁,管他遇到什么奇蟲異獸呢!來了,就沒有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