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類(lèi)的叫喚聲，戛然而止。

　　一同靜止的還有我與她。

　　我拿著手賬本，呆呆地站在原地。

　　葉舞于她身后出沒(méi)，注意力集中于寵物們。

　　我不知相遇曾經(jīng)(jīng)的初戀，要怎樣作以開(kāi)篇。

　　而她，率先一步。

　　“近來(lái)可好？”

　　我默默點(diǎn)(diǎn)頭。

　　她先是恍惚一刻，而后穿上了工服。

　　她從墻角拿起毛刷，便朝著我身后的一只拉布拉多犬走去。

　　她不曾正眼看我，而我也是如此。

　　正當(dāng)(dāng)我以為只能以不辭而別的方式離開(kāi)時(shí)(shí)，她問(wèn)我。

　　“你來(lái)這里，不會(huì)(huì)只是為了來(lái)看我一眼吧？”

　　一年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生活于世界的某個(gè)(gè)地點(diǎn)(diǎn)。

　　印象中消毒水的味道，記憶猶新。

　　我回復(fù)(fù)。

　　“我來(lái)訂購(gòu)(gòu)貓?！?p>　　她梳理好那只狗的毛發(fā)(fā)后，便朝著柜臺(tái)(tái)返回，途中不禁撇眼掠過(guò)我手中的手賬本。

　　她打開(kāi)了電腦，一邊在其上敲打著字符，一邊從抽屜中拿出了一張空白賬單。

　　“什么種類(lèi)？”

　　言簡(jiǎn)(jiǎn)意賅。

　　“貍花貓?！?p>　　她快速的在賬單上寫(xiě)下文字，隨口說(shuō)道。

　　“定金兩百，周五下午六點(diǎn)(diǎn)來(lái)店內(nèi)(nèi)認(rèn)(rèn)領(lǐng)(lǐng)并補(bǔ)(bǔ)足全款，總共一千元?！?p>　　她看了我一眼，我掏出錢(qián)包。

　　我只想一次性補(bǔ)(bǔ)足全款。

　　“我能一次性付清嗎？”

　　她點(diǎn)(diǎn)頭，并在賬單上面的“全款”一欄打勾。

　　我清點(diǎn)(diǎn)紙幣，算清后遞給了她。

　　她小心接過(guò)，很勉強(qiáng)(qiáng)，我知道，她并不想太多接觸我。

　　她近況還好嗎？

　　擁有心儀的對(duì)(duì)象了嗎？

　　我還能與她相處嗎？

　　葉舞。

　　那個(gè)(gè)靈魂，在嘲笑我的童稚。

　　我還記得，她很喜歡動(dòng)(dòng)物。

　　我們的相遇也基于一只山羊。

　　那是一天暑日，我仍然能憶起她垂耳玉潤(rùn)(rùn)的表情，癡迷逗趣山羊。

　　我無(wú)意的路過(guò)，聽(tīng)聞她清脆的語(yǔ)(yǔ)言。

　　她說(shuō)。

　　“山羊吃了報(bào)(bào)告單?！?p>　　我沒(méi)有埋怨動(dòng)(dòng)物，更沒(méi)有責(zé)(zé)備她無(wú)能制止山羊的行為。

　　我只是感覺(jué)夏日被一陣春風(fēng)(fēng)眷顧，萬(wàn)花的香氣因而聚攏，那是我第一次看見(jiàn)傳說(shuō)。

　　一種名為歡喜心悅的傳說(shuō)。

　　一種幸福相伴的邂逅。

　　美妙絕倫。

　　當(dāng)(dāng)我將要開(kāi)口詢(xún)問(wèn)蘇知南的近況時(shí)(shí)，她便提及。

　　“我有男友，過(guò)得很好......阿姨的身體，如今怎樣？”

　　男友？

　　過(guò)得很好？

　　萬(wàn)花枯萎了。

　　是啊！

　　她應(yīng)(yīng)該如此。

　　我毫無(wú)理由在意。

　　是啊。

　　從前的交往，才是最大程度的失敗。

　　我的心在顫抖。

　　它恐懼那份童貞意愜的傳說(shuō)。

　　是??！

　　傳說(shuō)始終停留在語(yǔ)(yǔ)言之上。

　　沒(méi)有人會(huì)(huì)去證明它的真實(shí)(shí)。

　　沒(méi)有人......

　　我心頭最渺小的地方，逐漸被放大。

　　我知道，那是自卑。

　　一切都起因于我。是我卑鄙的錯(cuò)(cuò)誤，失去了她。

　　“陸羽？”

　　是我的錯(cuò)(cuò)！

　　全部都是我的過(guò)錯(cuò)(cuò)！

　　葉舞也是。

　　她也是。

　　“陸羽？”

　　我呆滯地看著地板，雙手戰(zhàn)(zhàn)栗的從包中掏出香煙。

　　“你沒(méi)事兒吧？”

　　我聽(tīng)不見(jiàn)。

　　沒(méi)有什么能值得我去守護(hù)(hù)。

　　當(dāng)(dāng)我舉起打火機(jī)(jī)，只見(jiàn)蘇知南立刻沖上前來(lái)，抽走了它。

　　她單手叉腰，有一絲不滿(mǎn)。

　　她訓(xùn)(xùn)斥向我。

　　“店內(nèi)(nèi)禁止抽煙！陸羽，你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是預(yù)(yù)示我的精神狀態(tài)(tài)，還是說(shuō)我抽煙的習(xí)(xí)慣。

　　一切都變了。

　　當(dāng)(dāng)初攜手共目的夕陽(yáng)(yáng)，如今只是倦人的黃昏。

　　曾經(jīng)(jīng)閑坐依偎的蔭萌，現(xiàn)(xiàn)在僅剩突兀的年輪。

　　那段時(shí)(shí)光的美好，勝過(guò)了一切樂(lè)趣。

　　可至今日，都換作了一道道難以愈合的疤痕。

　　葉舞，她在細(xì)(xì)嗅蘇知南的脖頸。

　　我好似也聞見(jiàn)茉莉的花香，不覺(jué)地纏繞于鼻腔。

　　一切都不成樣了。

　　記憶中的蘇知南，我以不敢回憶。

　　母親說(shuō)過(guò)，人生只需留有快樂(lè)便可。

　　我輕聲哀嘆。

　　“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地逃離我吧，反正我只是一顆災(zāi)(zāi)星?！?p>　　“你在胡說(shuō)些什么。”

　　我并沒(méi)有胡言亂語(yǔ)(yǔ)。

　　“事實(shí)(shí)如此?！?p>　　“什么事實(shí)(shí)？”

　　旁人難言。

　　所以我才討厭女人啊！

　　我朝她叫喊，不免引起狗群的哀嗥。

　　“她死了！”

　　她不解。

　　“什么意思？”

　　是的！

　　這是一年前的事了！

　　“母親......她因病離世了?！?p>　　————————————————

　　《二十歲的我，成為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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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保持沉默。

　　而我還在繼續(xù)(xù)演出悲劇。

　　“躲開(kāi)我吧！越遠(yuǎn)(yuǎn)越好！”

　　我低著頭，準(zhǔn)(zhǔn)備離開(kāi)。

　　突然，葉舞擋在了我的前方。

　　蘇知南則拉住了我的手。

　　我手心中的異物無(wú)意間墜落。

　　不免因我一時(shí)(shí)卑怯而無(wú)視。

　　蘇知南包含歉意的對(duì)(duì)我說(shuō)。

　　“對(duì)(duì)不起，我不知道這事。”

　　不知道最好。

　　遠(yuǎn)(yuǎn)離我的生活吧。

　　我只是感覺(jué)渾身疲憊。

　　我用力甩脫手腕，一個(gè)(gè)勁朝著門(mén)外走去。

　　為什么我要經(jīng)(jīng)受這么多苦難？

　　上天對(duì)(duì)我的折磨究竟有何用意安排？

　　該死的是我！

　　我邁出店門(mén)一步，剎那間被她喊住。

　　我驚訝的以為是葉舞發(fā)(fā)出的聲音，但真相卻不是。

　　蘇知南追上前來(lái)。

　　一記耳光朝我臉上打來(lái)。

　　本就殷紫的傷口，現(xiàn)(xiàn)在更疊疼痛。

　　她大聲朝我喊道。

　　“你總是如此！錯(cuò)(cuò)誤總歸結(jié)(jié)于自己！”

　　事實(shí)(shí)不正是如此嗎？

　　我累了，無(wú)力去說(shuō)明。

　　無(wú)奈。

　　“總是以自我為中心！”

　　她的語(yǔ)(yǔ)調(diào)(diào)愈演愈烈。

　　我......

　　“阿姨的死我深表遺憾，可是，罪魁禍?zhǔn)撞皇悄惆?！?p>　　不是我......

　　“是疾病?。　?p>　　疾病......

　　“你想說(shuō)，這就是你當(dāng)(dāng)初拋棄我的理由嗎？”

　　是啊，我拋棄了她。

　　“你只會(huì)(huì)選擇逃避！”

　　因?yàn)檳贛H的死，我拋棄了她。

　　拋棄了......

　　“你拋棄了自己！”

　　誰(shuí)(shuí)在說(shuō)話(huà)？

　　我猛然轉(zhuǎn)(zhuǎn)身尋去，街道雜亂的人群中，找不見(jiàn)心有的身影。

　　逃避......

　　我一直都在背對(duì)(duì)事實(shí)(shí)。

　　不管是瀕死的母親，還是墜樓身亡的葉舞！

　　我以母親的死，作為了拋棄蘇知南的緣由；我以歸還那些未完成的愿望，來(lái)證明我惋惜葉舞。

　　一切說(shuō)來(lái)，不過(guò)是我自己一人的懦弱。

　　我自私的膽怯心理，遞鏈兩者。

　　手賬本掉落于店內(nèi)(nèi)。

　　葉舞。

　　她站在手賬本身旁。

　　我閉上雙眼，朝著蘇知南鞠躬致歉。

　　“我并沒(méi)有拋棄你。”

　　我能感覺(jué)到自己緊鎖的眉目相比昨天，放松許多。

　　我直視向她的目光。

　　她和從前一樣。

　　不變風(fēng)(fēng)格的俏麗美艷。

　　她的眼角一抹胭脂粉染，好似有些許動(dòng)(dòng)情傷感。

　　那是我無(wú)法在話(huà)語(yǔ)(yǔ)中猜透的美妙，是我無(wú)法在黑暗深處尋得的光芒。

　　摻雜著哀愁和倦意，又有一絲嫵媚柔情。

　　我好似在這一刻得到了答案。

　　“我只是......拋棄了自己?！?p>　　我拋棄了“童貞”和“稚嫩”，拋棄了“夢(mèng)(mèng)想”和“目標(biāo)(biāo)”，我拋棄了所有生活的節(jié)(jié)奏，唯獨(dú)(dú)一點(diǎn)(diǎn)。

　　我繞去她的背后，將手賬本撿起。

　　在明媚陽(yáng)(yáng)光下，我看清了干花的樣子。

　　那是一朵嬌嫩的三色堇。

　　光自有消逝和再現(xiàn)(xiàn)，我心中的礁石，可舍可留。

　　我不想再被自私支配，不想再聽(tīng)命于天理。

　　我貼近蘇知南的面前，偷偷地親吻了她的臉頰。

　　她先是困解，而后松緩了愁眉。

　　她淡淡瞇著的雙眼，似乎在想最后一次回味從前。

　　傳說(shuō)的結(jié)(jié)局總會(huì)(huì)重歸于好。

　　然而這卻是現(xiàn)(xiàn)實(shí)(shí)。

　　不求她滿(mǎn)意的諒解，總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有人學(xué)(xué)會(huì)(huì)放下。

　　看著那個(gè)(gè)朦朧暖光下的少女吧。

　　這將會(huì)(huì)是我重拾以往的第一天。